第二天,已是八月初五。
賜熊雙怪氣哼哼坐在帳篷裏。江寒端著水在旁邊伺候著,也不敢多問。昨天晚上,大老怪背著二老怪逃離少林寺以後,趕緊給他服下賀蘭映雪解毒。回到帳篷又觀察了半宿,兄弟兩個都一直沒敢睡。天亮了,見二老怪並沒有任何毒發的症狀,這才放心。二老怪看著燙壞的手心,心有餘悸地說道:“苗疆的毒果然厲害,一沾手竟有這樣的反應。”大老怪也說:“看來當年那個逃走的女娃還活著,她果然來尋仇了。可是,她怎麼知道咱們會來到這裏?”二老怪聽完也不禁一愣,一時想不出頭緒。大老怪有說:“不管怎麼樣,咱們都要多加小心。萬一再中了他們邪門的毒,可不是鬧著玩的。”二老怪也點了點頭。
忽聽外麵有人說話:“兩位老前輩起了沒有?晚輩孔傑前來恭賀。”兩個老怪一聽到孔傑的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二老怪,起身之後就快步迎了過去。孔傑不知情啊,一挑簾子就要進來。二老怪突然打出左掌。孔傑什麼都沒看清胸前就中了一掌,應聲飛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二老怪搶步上前,還要再打。“前輩,前輩……”孔傑驚慌地望後挪動著,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忽聽有人高聲喊道:“老前輩手下留情!”二老怪抬眼一看,隻見曾可以等人正往這邊走來。跑在最前麵的是胡大寧。因為是胡大寧把他們從賀蘭山請出來的,所以認得。二老怪這才暫且住手。這時大老怪和江寒也從帳篷裏出來。
胡大寧跑到近前,疑惑地問道:“老前輩因何發怒啊?孔傑,你剛才幹什麼了?”孔傑用力地搖著頭,一臉無辜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剛要進帳篷去拜會,就被老前輩一掌打了出來。”胡大寧轉臉看著二老怪。二老怪瞪著孔傑叫道:“你不知道?你騙我們,說了然和尚中了你的毒,成了廢人。我們過去拿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中毒的樣子。雖然他武功沒有傳說的那麼厲害,但是也能扛個一時半刻。導致我們最後著了苗人的算計,險些回不來!要不是我們身上有賀蘭映雪,中了她的七步斷腸散,就真的回不來了!”
這時曾可以等人也走到了近前。曾可以已經聽了個大概,上前說道:“老前輩先請息怒。我想這裏麵一定有誤會。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孔傑委曲地說道:“了然和尚真的中了毒,是我和曾公親眼所見。他怎麼會……”曾可以想了一下,問道:“老前輩,跟你們交手的確定是少林寺的方丈了然嗎?會不會是有別的和尚保護他,誤打誤撞地跟你們交了手?”兩個老怪相互看了一眼,心裏也隱隱覺得有疑問。胡大寧見二老怪稍有平息,過去把孔傑扶了起來。孔傑說:“了然和尚是個須眉皆白的胖和尚,大概這麼高。”兩個老怪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找錯人了,但是又不願意開口承認。
曾可以忽然問道:“剛才老前輩說到苗人?這是怎麼回事?”大老怪說:“幾年前我們弄死過幾個闖入賜熊嶺的苗人,有一個女娃趁亂逃走了,現在來找我們報仇。昨晚在少林寺,二弟就中了她的七步斷腸散。”曾可以更加驚訝:“你是說,是在少林寺裏麵碰見了苗人?還是個女的?”大老怪說:“是啊。”曾可以微微搖頭道:“不對,少林寺都是僧人,深更半夜怎麼會讓一個女子留在寺裏?兩位前輩可曾親眼見到那個女子?”二老怪說:“那倒沒有。可是聽聲音,就是個女子。”曾可以說:“就算真是個女子,也未必就是你們認識的那個苗家女子。你們想想,是我爹讓胡叔叔秘密把你們請來的,這次在嵩山見麵之前,連我都不知道你們要來,苗家女子怎麼知道你們會來?就算她無意中在嵩山撞見你們,又怎會料定你們昨晚要去少林寺?”兩個老怪麵麵相覷,也覺得有些說不通。
曾可以繼續說道:“我看這個苗家女子多半是假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這時胡大寧猛然想到小靈子,插話道:“公子,跟吳秋遇在一起的那個小靈子去過賀蘭山,知道兩位老前輩的一些事。你說會不會是她?”曾可以點了點頭:“嗯。他們正好就在嵩山,你這麼一說,我想一定是她。既然這個苗家女子是假的,我想她的七步斷腸散很可能也是假的。”“假的?”二老怪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可是我手上明明傷得不輕,手心都讓毒藥給燒爛了。”
曾可以看了看二老怪的手心,問他:“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二老怪說:“我就見到一個東西向我打來,我隨手抓住,手心就覺得很燙。丟在地上,是一個紅紅的東西,還挺亮。”曾可以想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又收起笑容,說道:“老前輩,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那根本不是毒藥,你放心吧。你手上隻是一點皮外傷,上點燙傷藥,很快就好了。”二老怪仍傻傻地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是火炭。”曾可以說完,讓人取來一隻火把,抽出匕首削下一小塊燒著的木頭,說,“就跟這個差不多。”兩個老怪見了,這才知道真的上當,直恨得咬牙切齒。
曾可以命人找來燙傷藥,給二老怪敷上,並好言安慰:“少林寺和尚眾多,總有幾個能打的。兩位老前輩人生地疏,又沒有確切消息,一時不能得手也算不得失敗。後麵還有機會。況且兩位前輩勇闖少林寺,攪得他們雞犬不寧,已經長了大夥的威風。”其餘眾人也跟著吹捧。兩個老怪聽了自然高興,也不再計較昨晚的事,揚言若見到真的少林方丈,必然叫他好看。
曾婉兒站在柳如夢的帳篷外,手裏拿著吳秋遇給他的藥瓶,心中糾結。守在帳篷外的裘如龍等人覺得奇怪,又不便詢問。其實曾婉兒昨天從少林寺回來的時候挺高興的,感覺吳秋遇已經相信她說的話,認為柳如夢答應與曾可以在一起了。可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回想此事,覺得吳秋遇真心把自己當朋友,自己卻故意欺騙了他,心中就開始有些不安。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早上起來就開始糾結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柳如夢。但她畢竟是有私心的,心裏也存著吳秋遇再也見不到柳如夢的幻想,最後還是決定繼續隱瞞下去。為了減輕內心的愧疚感,她決定把吳秋遇給的那瓶解毒藥交給柳如夢。
柳如夢已經起來,正在梳洗,聽到曾婉兒在外麵說話,便讓她進來。曾婉兒進入帳篷,打了招呼,便站在柳如夢的身後,看著她梳洗。柳如夢照了照鏡子,感覺已經整理好了,轉過身來,問曾婉兒:“妹妹起得這麼早,有什麼事嗎?”曾婉兒又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姐姐,我得到一瓶好藥,據說能解百毒。姐姐心細,你收著最穩妥了。”說著便把藥瓶放到柳如夢的身邊。柳如夢隻看了一眼藥瓶,微笑著說道:“我早晚要跟秋遇哥哥走的,也幫你保管不了幾天,還是你自己收著吧。”曾婉兒心中一酸,還是說道:“還是請姐姐費心保管吧。到時候你真的要走,那就送給姐姐了。我需要用的時候,還可以讓人再去買。”柳如夢也沒多想,隨口說道:“好,那我就先幫你保管幾天。需要用的時候,不要忘了找我要。”曾婉兒隻點了點頭,一時不知再說點什麼好。
江寒見曾可以等人陪著兩位師父聊得熱鬧,便悄悄從帳篷裏溜出來,去找邵九佳。發現帳篷裏沒人,就又到別處去找。封禪台旁邊的露天酒肆仍然開著,崔柏正招呼邵青堂父女吃早飯。很多其他門派的人也聚在這裏吃東西。自從鄉野三奇離開,祁少城沒有別的事可做,也跟著一起招呼客人。
邵家父女吃完了,跟崔柏打了招呼,起身離開酒肆。他們剛走出幾步,就看到江寒迎麵走來。父女二人都以為江寒也是來吃早飯的,便往旁邊讓開道路。沒想到江寒卻故意擋住他們,開口說道:“師妹,考慮得怎麼樣了?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想通了沒有?”邵九佳心中一涼,無助地扭頭看著邵青堂。邵青堂不敢得罪江寒,盡力敷衍道:“我們再商量商量。”江寒嘿嘿冷笑幾聲,威脅道:“你們不要想著一走了之。我那兩位新師父的厲害你們是知道的,隻要他們想找你,沒人敢收留你們。你們還有一天時間商量。到了明天,等少林寺的事情一了,我就來接師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就看你們怎麼想了。知道嗎?”邵青堂點頭稱諾,不敢表露出絲毫的不滿。
崔柏在那邊見了,雖然心痛,卻也隻好當作沒看見。江寒說完,大啦啦到酒肆要東西吃去了。
邵九佳委曲地說道:“爹,你真的要把我交給那個混蛋嗎?我還不如死了算了。”邵青堂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生怕江寒聽到,然後小聲說道:“我隻是在敷衍他。你放心,爹正在想辦法。”邵九佳說:“他現在是雌雄雙煞的徒弟,咱們跑到天涯海角都會被他們找出來,還能有什麼辦法呀?”邵青堂說:“這幾天我認真想過了,還真有個辦法值得一試。”邵九佳麵露驚喜:“什麼辦法?”邵青堂帶著女兒到了僻靜之處,四顧無人,小聲說道:“雌雄雙煞雖然厲害,但是也未必天下無敵。我早就聽人說過,少林寺有一本《易筋經》,是一種極為高深的武功。隻要咱們設法拿到《易筋經》,憑爹多年的武功修為,如果勤加修習,未必不能練成。到那時,咱們就不用再怕雌雄雙煞和江寒了。”
邵九佳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的欣喜之色慢慢退去:“先不說能不能拿到《易筋經》,就算咱們拿到了,練成了也得三年五載的吧。我怕咱們等不到那時候就被他們發現了。就是少林寺也不會放過我們啊。”邵青堂說:“你聽爹說呀。你說的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現在正有一個很好的機會。你道昨天晚上雌雄雙煞幹什麼去了?他們喝酒的時候誇下海口,自以為無所不能,受人慫恿,揚言到少林寺的藏經閣去取《易筋經》。”邵九佳不禁愣了一下:“他們也去偷《易筋經》?那他們拿到了嗎?”邵青堂詭異地笑了一下,說道:“當然是沒有。昨晚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好像那個二老怪還受了傷,是被大老怪給背回來的。你想想,他們明目張膽地去少林寺藏經閣鬧過一次,下次《易筋經》真的被偷了,少林寺也隻會把帳算到他們的頭上。”
邵九佳說:“可是,如果連他們都拿不到,咱們又怎麼能拿到?”邵青堂說:“他們拿不到是因為,現在少林寺緊張備戰,防範正嚴。可是明天就不一樣了。封禪台這幾百號人到少林寺門前一鬧,少林寺還能不傾巢而出?到時候,咱們隻要悄悄摸進去,就可以乘虛而入,拿了《易筋經》便走。等到少林寺日後發覺,到賀蘭山找雌雄雙煞興師問罪的時候,咱們早已躲在一個沒人的地方,開始修煉《易筋經》了。如果順利的話,用不了幾年,江湖上就再也沒人能欺負咱們了。”“太好了。”聽完邵青堂的描述,邵九佳心中也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