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子見吳秋遇還沒有想明白,便耐心說道:“我還是從頭跟你說吧。那天曾婉兒帶你到惠來酒樓吃飯,我也偷偷跟著呢。我在外麵等了一會,看到你們出來。你很快就暈倒了,曾婉兒招呼人把你帶走,我就一路跟著到了那個園子。後麵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隻不過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假的?”吳秋遇不禁一愣。小靈子問:“你是不是以為曾婉兒跟你一起被抓了?你們一起被人下了藥?”吳秋遇愣愣地點了點頭。小靈子說:“其實曾婉兒根本就沒有昏倒,是她找人把你帶走的。我想,應該就是她給你下的藥。”“啊?”吳秋遇大吃一驚,腦子裏有點亂,“可是,後來我們……她……”小靈子說:“她被人帶走到的時候,我就在附近看著。是她主動讓人製住她,對你進行要脅。你回到柴房以後,他們鎖了們,就一起走了。我還看到她一臉得意的樣子,衝著那些人笑呢。”
吳秋遇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可是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小靈子解釋道:“她知道你武功厲害,隨時可以從柴房裏衝出來發現真相,所以才讓他們假裝製住她,威脅你老老實實待在柴房。她吃定你不會忍心讓她受到傷害,這樣就可以把你一直留住。你想想,要不是她暗中安排,他們會每天給你送那麼好的吃的?”吳秋遇還是不明白:“如果按你說的,她是想親近我,那她應該跟我一起待在柴房啊,怎麼會想著出去?”小靈子笑道:“還是剛才那個原因,你們一起困在柴房,你就會想著帶她一起逃出去,外麵的人根本攔不住。再有,人家是大小姐,睡在髒亂的柴房裏,她怎麼受得了?”
吳秋遇低著頭歎息了一會,忽然說道:“那,她為什麼還要讓蒙昆他們來放火?”小靈子說:“蒙昆他們害你的事,曾婉兒應該不知道。我想這不是她計劃的一部分。一定是蒙昆他們得知你被關在那裏,偷偷去的。”吳秋遇想了想,應該是這樣。小靈子說:“早知道蒙昆這麼惡毒,在嵩山我就不該為他求情,讓時姐姐一刀殺了他就好了。”
吳秋遇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婉兒明知道我急著去找如夢,還要把我留在那裏,真是不應該。”小靈子說:“她當然是不希望你見到如夢姐姐的。他們兄妹在薊州幹的那些事,你還記得吧?”吳秋遇抬頭看著小靈子,百感交集。小靈子為了成全柳如夢,三番兩次地悄悄離開,跟曾婉兒一比,真是好得太多了。吳秋遇忍不住拉過小靈子,輕輕把她抱住。小靈子稍稍愣了一下,也沒有掙脫。
曾婉兒完全沒有心情吃飯,一個人坐在廊下傷心流淚,胡思亂想。回想起與吳秋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時而笑出兩聲,時而痛哭流涕。她越想越覺得後悔,自己沒有得到吳秋遇,反倒害他被大火燒死了。她也覺得對不起柳如夢,明明人家已經定親,又情投意合,自己非要從中攙和一腳。現在吳秋遇死了,柳如夢隻怕要孤苦半生。想到這些,曾婉兒心中怨恨自己,用頭望柱子上撞。
曾可以走過來,看到曾婉兒這樣,趕緊上前把她扶住:“妹妹,你不要這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咱們現在應該想想,後麵怎麼辦。”曾婉兒抬頭看著哥哥,流著眼淚說道:“哥哥,是我害死了秋遇公子,我想找個最好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曾可以說:“隻要你願意,怎麼都行。我一定幫你把這件事辦好。”曾婉兒擦了擦眼淚,問道:“哥哥,你說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如夢姐姐?我覺得很對不起她。”說到柳如夢,曾可以在旁邊坐下來,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柳如夢如果知道吳秋遇死了,一定會非常傷心,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吳秋遇死了,柳如夢心裏沒有了原來那種牽掛,對他來說倒是個機會。權衡良久,曾可以心裏終於有了想法,於是對曾婉兒說道:“妹妹,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哥哥都支持你。你如果想說,就跟她說吧。說出來,你心裏也能好受一點。”曾婉兒聽了,又扶著柱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曾可以陪著曾婉兒來到客棧。走到柳如夢的房間門口,曾可以說:“妹妹,你自己進去吧,想好怎麼說。我在外麵守著你們。”曾婉兒點了點頭,輕輕敲了敲門。柳如夢在裏麵問:“誰呀?”“是我,姐姐。”曾婉兒說著,輕輕推門走了進去。曾可以站到一邊,輕輕歎了口氣,心裏有些緊張。
柳如夢見曾婉兒回來了,高高興興地站起來,問:“妹妹,你們吃過了?哥哥呢?咱們現在就走嗎?”曾婉兒回身把門關了,慢慢轉過身,兩眼直直地看著柳如夢,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柳如夢看出曾婉兒神色有些不對,臉上的笑容馬上散去,關切地問道:“婉兒,你怎麼了?”
曾婉兒呆呆地站了一會,忽然往前一撲,跪在地上,抱住柳如夢的大腿,哭著說道:“姐姐,我對不起你。”柳如夢大吃一驚,趕緊彎腰扶她:“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起來說。”曾婉兒仍然跪在那裏,流淚說道:“其實我一直在騙你。秋遇公子,他根本就沒有過江,我早就找到他了。”柳如夢說:“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也喜歡他,想跟他多在一起。我不會介意的。你快起來吧。”曾婉兒聽了,更覺得難受,抱著柳如夢的大腿痛哭起來。柳如夢拉不動她,便輕輕摸著她的頭說:“好妹妹,不要哭了。你隻要告訴我一心哥哥在哪兒,把他找來,就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了。你說是不是?你還沒告訴我呢,他現在在哪兒啊?”
曾婉兒繼續抽泣了一會,慢慢仰起頭,看著柳如夢,淚流滿麵地哽咽道:“他,他死了!”柳如夢一驚,又有些不信:“他怎麼會死了呢?你不是已經找到他了嗎?”曾婉兒痛苦地流著淚,說:“是我害了他,把他關在柴房裏。柴房失火,他被……燒死了!”說到這裏,曾婉兒又大聲哭起來。柳如夢臉上的表情馬上僵住了,頭腦一片空白,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忽然兩眼一番,傷心得昏死過去。曾婉兒趕緊把她抱住,驚叫道:“姐姐,如夢姐姐!哥哥快來呀!如夢姐姐昏過去了!”
曾可以聽到喊聲,急忙推門衝了進來。兄妹兩個把柳如夢搬到床上。曾婉兒仍在大聲呼喊著:“姐姐!你醒醒啊!”曾可以快步跑到門口,大聲喊道:“羅興,羅興,快去找大夫!如夢姑娘昏倒了!”羅興從屋裏竄出來,顧不上搭話,就直接跑了出去。
大夫來了,給柳如夢診了脈,起身說道:“心脈虛滑,應該是受到驚嚇,或是悲傷過度。”曾可以連忙點頭道:“正是正是。要緊嗎?”大夫說:“好好休養幾日,別再受到別的刺激,應該沒什麼大事。”曾可以謝過大夫,付了診資,送他出門。曾婉兒站在床邊發呆,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害了秋遇公子,還讓如夢姐姐也傷心成這樣。”曾可以安慰道:“你別想那麼多了。這幾天你好好照顧如夢,自己也想開一點。秋遇公子的喪事,我幫你張羅。”曾婉兒說:“下葬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去送他。”曾可以點頭道:“放心吧,我這就去安排。”說完,又去跟對門的郝青桐等人囑咐了一下,出門離開了客棧。
曾婉兒守在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柳如夢,想著此前發生的一切,不禁心如刀絞,又趴在床邊哭了起來。
小河邊。吳秋遇攥著小靈子的手說:“靈兒,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你。”小靈子抬頭看著吳秋遇,稍稍沉默了一會,微微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吳秋遇大喜,興奮地叫道:“太好了。”小靈子的手被他攥疼了,忍不住小聲驚叫了一聲。吳秋遇這才知道自己太激動了,趕緊鬆了手,憨笑著說道:“靈兒,對不起。我隻是太高興了。”小靈子也笑了。
老叫花子把瓢裏的水都喝完了,在一旁嘟囔道:“你們倒是美了,什麼時候帶我去吃飯啊?你們可是答應過的。”吳秋遇尷尬地看了看小靈子。小靈子笑道:“好,好,這就帶你去吃。就知道吃。我還能少了你的不成?”老叫花子得意地笑了笑,率先站起身。小靈子也站起來,又把吳秋遇也扶起來,跟在老叫花子後麵。老叫花子回頭說:“今天我把他背出來,可是累殘了,我要吃頓好的,去大酒樓。”小靈子說:“可以呀。到時候我們銀子不夠,就把你押在那兒。”老叫花子停下腳步,認真地問道:“你們有多少錢?”吳秋遇無奈地說:“我身上沒有。”小靈子說:“我這點銀子呢,找個偏僻的小飯館,夠咱們三個人飽飽地吃一頓,說不定還能有魚有肉。要是去大酒樓,看看就行了。”
老叫花子看了看他們,又想了一下,說:“好,就聽你的,先找個小飯館吃飽再說。下次雇人幹活的時候,別那麼小氣,記得多帶點銀子。”小靈子忽然拿出丐幫的木牌,舉在手裏:“五袋弟子倪二鰍聽令,八袋長老小靈子在此,你再敢口沒遮攔,就罰你三天不許吃飯。”老叫花子知道她手裏的木牌是真的,趕緊住了口,又作了個揖,乖乖地繞道小靈子和吳秋遇的後麵。小靈子衝著吳秋遇偷偷笑了一下,把木牌收起來。吳秋遇覺得好玩,回頭看了老叫花子一眼,便跟小靈子一起走在前麵。
到了給吳秋遇下葬的日子。柳如夢已經醒了,但是曾家兄妹怕她又受到刺激,便沒有告訴她。曾可以知道蒙昆等人與吳秋遇交惡,便讓他們留在客棧保護柳如夢,自己和曾婉兒隻帶了郝青桐他們四個保鏢和臨時雇用的下人,一起護送吳秋遇的棺木去了墳地。
小靈子打發了老叫花子,和吳秋遇一起趕往揚州城裏的鐵秋聲家。剛從瓜州出來,就看到曾可以兄妹帶人送葬。小靈子問:“秋遇哥哥你猜,他們這是要去埋誰?”吳秋遇說:“那天給我送飯的小哥燒死了,有可能是要葬他吧。”小靈子笑眯眯說道:“你覺得他們有那麼好心?走,跟著去看看,保證讓你大吃一驚。”吳秋遇看了看小靈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跟她一起,遠遠跟著曾可以等人往墳地走去。
路上曾婉兒一直是默默流淚。到了往坑中安放棺木的時候,曾婉兒大呼一聲“秋遇公子”,便撲倒在坑邊,痛哭起來。曾可以想著她痛哭一場也許可以早點把這件事放下,便沒有去勸她。
吳秋遇這才知道曾婉兒是在哭他,不禁有些驚訝。小靈子說:“看她哭得那麼傷心,對你應該是真心的。”吳秋遇沒有說話,目光仍停留在曾婉兒身上,看到曾婉兒傷心痛哭的樣子,他心裏頗為感動。受到氣氛的影響,他的眼裏竟然也慢慢轉出淚花來。小靈子見了,在一旁笑道:“人家在葬你,你在這裏哭什麼?”吳秋遇揉了揉眼睛,心裏仍然覺得很酸,便轉身對小靈子說道:“靈兒,咱們走吧。”小靈子知道吳秋遇見不得別人難過,便沒再說什麼,默默地跟著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