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以親手清洗了瓜果,給柳如夢送到房裏。柳如夢點頭致謝:“多謝哥哥。”曾可以把果盤放到桌上,回頭見柳如夢在身後站著,忙轉身殷勤地說道:“來,快坐下,千萬別累著了。”說著便幫忙擺好了凳子。柳如夢輕輕坐下,見曾可以仍在那裏站著不走,就輕聲說道:“你安心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老費心照顧我。”曾可以略有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今天沒有別的事。你一個人關在屋裏太悶了,我陪你說說話吧。”說完便在柳如夢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偷偷盯著她看。“不用了。”柳如夢匆忙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下。
曾可以稍稍沉默了一會,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如夢,其實,我的心思你應該知道……”“我不知道。”柳如夢趕緊慌亂地搖頭否認。曾可以站起身,慢慢走到柳如夢麵前,深情地望著她說道:“如夢,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哥哥。”柳如夢叫了一聲哥哥,先打斷曾可以的話。然後她看著曾可以,輕聲說道:“我們是兄妹,哥哥不要想太多了。哥哥對我好,我知道。我也非常敬重哥哥,還有婉兒,她也是個好妹妹。”曾可以的話被柳如夢攪亂,稍稍停頓了一會,才重新說道:“可是,我真的非常喜歡你。我不要隻作兄妹,我會稟明母親,把你……”
“不可能的。”柳如夢忽然從床邊站起來。她繞過曾可以,往前走出幾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現在已經有了一心哥哥的骨血,早就是他的人了。我們之間不可能的。”曾可以仍站在原處,轉過身說道:“秋遇兄弟已經不在了,讓我替他照顧你不好嗎?”提到吳秋遇,柳如夢忽然又是一陣心痛,感覺肚子也開始不舒服,一手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來。“如夢,你怎麼樣?”曾可以看到柳如夢好像不舒服,趕緊上前關切。柳如夢忍住腹內的酸痛,捂著肚子說:“沒事,他在肚子裏又動了。”
曾可以愣愣地站了一會,忽然輕聲說道:“我給你說說我小時候還有咱娘的事吧。”柳如夢見他不再糾纏剛才的話題,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微微點了點頭:“好。”曾可以在柳如夢對麵坐下來,又靜靜地看了看她。柳如夢看到了,趕緊低下頭去。
曾可以這才說道:“咱娘成親之後,夫妻二人非常恩愛。沒多久,娘肚子裏就懷上了我。我爹當然非常高興,更加努力地賺錢養家。有一天外出賣菜,不幸遇上了馬匪,從此音信全無。很快他們住的村子也被馬匪洗劫,娘及時躲進菜窖裏麵,才僥幸逃過一劫。劫匪走了以後,娘挺著大肚子,好不容易才從菜窖裏爬上來,發現村裏的人要麼被害了,要麼逃走了,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娘很害怕,拖著身子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後來在村頭的菜地裏昏倒了。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炕上,是被人救了。救娘的那個人就是我現在的爹爹,曾梓圖。娘醒了以後,又驚又怕,也非常想念我爹,每天都哭。曾梓圖對我娘很照顧,而且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後來我出生了,他對我們娘兒倆更好了,照顧得無微不至。那時候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跟其他師兄弟相處不錯,對我們母子也好。後來有人勸娘,說她一個人帶個孩子,生逢亂世,孤兒寡母的日子很難過。既然相公那麼久都沒有消息,應該是已經被劫匪給害了。說曾梓圖人品不錯,也很能幹,都勸娘為孩子著想,跟他一起過日子。娘當時也以為我爹死了,又沒有生計養活我,看他對我也好,就嫁了。成親以後,咱爹對娘非常照顧,對我也非常疼愛。娘心裏慢慢就踏實了,一心一意地在曾家過日子。後來又有了婉兒,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咱爹並沒有因為有了婉兒就冷落我,反而對我更加疼愛,從小就用心栽培。教我識字,教我武功,家裏的大事小情也都讓我參與。我感受得到咱爹對我的器重和疼愛。在他心裏,我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咱娘非常慶幸,當初幸虧聽了鄉親的勸告,才有這樣好的結局。如果當時堅持不嫁,一個人硬撐,母子二人還不一定會落到什麼樣的天地。她說自己吃苦倒沒什麼,實在不想讓我受到一點委屈。唉,想想咱娘當初能做那個決定也挺不容易的。我會永遠記得娘的好處,一輩子孝敬她。”
柳如夢一直默默地聽著,這些事她也聽盧夫人說過,知道曾可以說的都是實情。她心裏也明白曾可以現在說這些話的目的,隻是悶著頭,一聲不吭。她忽然心存幻想:會不會有一天一心哥哥也像司馬相一樣又突然出現了?可是又覺得不可能,當年司馬相隻是失蹤,而吳秋遇則是被大火燒死了,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想到這裏,又不禁神情黯然。
曾可以見柳如夢一直默默聽著,相信她已經聽進去了,於是輕聲問道:“如夢,我的心思你應該明白了吧?我願意照顧你,願意照顧你肚子裏的孩子。我要像咱爹一樣,不,我要比咱爹做得還好。你跟我在一起,你和孩子絕對不會受到一點委屈。”柳如夢偷偷看了曾可以一眼,見他正懇切地盯著自己,趕緊又低下頭去,沒有吭聲。曾可以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還想著秋遇兄弟。我不逼你。你就在這裏安心住著,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我會一直照顧你,將來照顧你和孩子。隻要你不想著離開,不想著傷害自己,嫁不嫁給我都沒關係。我隻要每天都能看到你,知道你好好的。”柳如夢心中感動,喉頭忽然梗住了,低著頭流下了淚水。
曾可以掏出手絹,輕輕放在柳如夢麵前的桌上,然後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輕輕把門帶上。柳如夢抬頭望著曾可以的背影,哽咽了幾下,一下子撲在桌上哭了出來。哭了一會,慢慢抬頭望著窗口,流淚訴說道:“爹,娘,一心哥哥,我該怎麼辦?”
白鹿司、蒙昆、魯嘯、柯老三、裘如龍、司徒豹等人正聚在一起閑扯。曾可以忽然興衝衝推門進來。幾個人都覺得納悶,趕緊站起身來。曾可以手裏提著一個袋子,往桌上一倒,竟然是幾錠銀子。裘如龍驚訝地問道:“公子,你這是……”曾可以開心地笑著說道:“大夥這些天跟著我辛苦了。每人拿十兩銀子,出去消遣一下吧。”柯老三正愁沒錢呢,一見有銀子可以拿,說了聲“多謝公子”,便搶先取拿了一錠。司徒豹、裘如龍、蒙昆相互看了一眼,也各去領了一錠銀子。蒙昆拿了銀子,忽然問白鹿司:“老白,你怎麼不拿呀?”白鹿司微微笑道:“不急不急,你們拿完了就是我的。”
魯嘯傻站在那裏,羨慕不已。曾可以招呼道:“魯二哥,趕緊來拿呀。”魯嘯愣了一下:“還有我的份?”曾可以說:“都有都有,你把郝叔叔他們的也一起帶過去。”“多謝公子。”魯嘯又驚又喜,趕緊上前到桌上拿銀子。
白鹿司開口問道:“公子,今天有什麼喜事啊?”另外幾個剛才光顧了拿銀子高興了,現在聽白鹿司一問,也都覺得很好奇,紛紛圍上前來。曾可以看著他們,繼續開心地笑了一會,搖頭不答。
魯嘯手裏拿著四錠銀子,高高興興地去找郝青桐,推門一看,曾婉兒也在裏麵,趕緊點頭叫了一聲:“大小姐。”並把拿銀子的手背到了身後。曾婉兒開口問道:“什麼事啊,看上去那麼高興?”魯嘯稍稍遲疑了一下,知道曾婉兒也不是計較這種事的人,於是笑著把銀子亮出來,說道:“公子賞的銀子,我們每人十兩。老大,這是你的。”說著便把一錠銀子塞到郝青桐手裏。郝青桐愣愣地看著手裏的銀子,心中納悶。
曾婉兒問道:“哥哥怎麼會平白無故賞你們銀子?他說了嗎,是不是有什麼事?”魯嘯說:“這個,公子沒說,也不讓我們多問。不過肯定是好事,要不然怎麼會賞銀子,連我們都有。”曾婉兒心中納悶,對郝青桐說:“郝叔叔,你們先把那個事商量一下。我去問問哥哥。”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魯嘯愣愣地問:“大小姐讓咱們商量什麼事?”郝青桐先走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關了門,回來小聲說道:“就是教訓蒙昆他們的事。”魯嘯把銀子放在桌上,小聲問道:“現在有主意了嗎?”郝青桐說:“剛才還沒有,你一來就有了。”魯嘯驚訝道:“這,怎麼意思?讓我去?”郝青桐笑著搖了搖頭,先招呼他坐下,然後仔細解釋道:“我和大小姐正愁沒有機會下手。現在好了,蒙昆他們領了銀子,肯定要出去消遣。咱們就在路上設埋伏,神不知鬼不覺,回來也不至於驚動公子他們。”魯嘯點了點頭:“嗯,對。咱們在哪兒下手,先收拾誰?”郝青桐說:“白鹿司武功太高,咱們幾個怕是不能輕易對付,不去招惹他。蒙昆和柯老三好對付,看他們誰走單了,咱們就下手。柯老三跟隨曾公時間久,咱們下手不能太重。蒙昆這個草包,可以放開了收拾。”魯嘯點頭道:“嗯。那就先打他。咱們怎麼辦?”郝青桐說:“既然蒙昆和柯老三已經見過秋遇公子的鬼魂,那咱們就再讓他們見一次鬼。這樣他們吃了虧,也就不會想到咱們頭上。”魯嘯大喜:“太好了。我看行。我現在就去把他們倆找來。”郝青桐囑咐道:“千萬別驚動別人。”“放心吧。”魯嘯說著就開門出去了。
曾婉兒找到曾可以,開口問道:“聽他們說,哥哥今天很開心,剛剛還賞了他們銀子?”曾可以笑著說道:“是。剛才我去看如夢,她主動要求我陪她出去散散心。這可是頭一回呀。說明她想通了。”曾婉兒問:“想通什麼?”曾可以說:“我給她講了咱娘的故事,我說願意照顧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我想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曾婉兒半信半疑:“姐姐對秋遇公子用情很深,這麼快就想通了?”曾可以說:“也可能是我自己想得太好了。不管怎麼說,她主動讓我陪她出去,就是一個很好的轉變。”“那恭喜哥哥了。”曾婉兒說完,心裏卻有幾分惆悵,哥哥的心意總算是有希望達成了,而自己呢,已經永遠失去了吳秋遇。
白鹿司、柯老三、蒙昆三個人一起離開百花洲。柯老三慫恿二人去怡紅院,蒙昆不太願意去,白鹿司可能動了心,故意嚇唬蒙昆:“你就不怕走單了,再遇見鬼?”蒙昆笑道:“你少嚇唬我。給我們清洗的時間早就過了,也沒見那鬼真來索命,看來鬼也沒那麼厲害。而且就算有鬼,也不會大白天的出現吧?大不了我早點回來。”白鹿司笑道:“你早這麼明白就不用怕鬼了。我就說你們那天喝多了,肯定是看錯了,自己嚇唬自己。”柯老三在一旁撓著腦袋,嘀咕道:“可我怎麼覺得像是真的一樣,應該不是幻相。”白鹿司說:“現在該你去當鬼了,色鬼。哈哈,我去看看熱鬧。”柯老三跟著白鹿司一起笑了,又問蒙昆:“蒙昆,你比老子還好色,今天假正經,真的不去?”蒙昆搖了搖頭。柯老三和白鹿司便撇開蒙昆,高高興興地一起走了。望著二人的背影,蒙昆輕輕哼了一聲:“哼,老子當然好色。隻是從來不去窯子,老子喜歡良家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