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原本就對這些在中國地盤耀武揚威的日本警察懷著一百個不滿,此時且不說楊先生是不是真的觸犯了法律,隻是他們下手這樣狠辣,又是這樣肆無忌憚對付中國人,他心裏的怒火“噌”的一下就燃了起來。
不過,阿宏也不傻,知道僅憑自己是無法叫板荷槍實彈的警察,況且楊先生的匆匆一眼也並不是就讓自己去救的意思,分明是想讓自己去報信兒。
阿宏知道,與楊先生同住在老精華眼鏡店二樓的,還有另一位姓任的先生,是同楊先生一樣三十不到的年紀的讀書人。他之前親眼見到那位先生走進了眼鏡店,此刻也許還在樓上。楊先生的意思想是讓自己去通知這位任先生,讓任先生設法營救他或者是盡快逃跑。
想到這裏,阿宏便不再遲疑,扯著嗓門就喊了起來:“二樓的任先生,樓下有警察,你的朋友楊先生被警察……”
那些警察沒料到縮在一旁的黃包車夫會突然叫上這麼一句。原本他們悄無聲息的埋伏在郵局旁邊,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以期將所有嫌犯一網打盡。如今一名疑犯已然落網,另一名可也千萬不能讓他逃了去。警察隻是愣了一瞬間,便撲上來兩人對著阿宏劈頭蓋臉的一頓猛揍。
阿宏大叫著抱著頭遠遠的逃開,連黃包車都顧不上了。他狠挨了幾下,不過好在皮糙肉厚,這點外傷不算什麼,那兩個警察也並沒有追過來。阿宏撫撫傷口,心中隻是擔心,不知道任先生聽沒聽到自己的信兒。不過他對自己的大嗓門還是有信心的,隻要任先生在房間裏,估計就能聽得到。
阿宏既擔憂著人,又操心著自己的黃包車還在原處,隻過得片刻,便躡手躡腳的又回轉來。不過這一次卻不敢再露麵,隻在遠處遙遙望著。
隻是片刻,警察便比方才多了數倍,已經將老精華眼鏡店所在的二層青磚小樓團團圍住。沒過多久,便有幾個人被從樓裏拖了出來。黃包車夫不由咋舌,那些人都是眼鏡店的店員,難道也一同犯了事了?
有膽子小的店員,已經嚇得麵如土色篩糠似的發抖,兩條腿拌蒜一般隻能被拖著走。
可警察們卻麵無表情,隻沒不作聲的將這些人往車上推。
這其中一人,雖然裝束已經在拉扯中頗為狼狽,但麵色還算從容,隻是蔑視的望著這些警察冷笑連連。阿宏認得,這人正是那位任先生!
唉,看來他還是沒能逃脫得了。
任先生輕蔑的態度顯然激怒了警察,一名警察惡狠狠的道:“等過一會兒,看你還笑得出來!”
這時,一名膽子稍大些的店員大聲問道:“我們都是良民,從來遵紀守法,你們憑什麼抓人?!”
那警察眼皮一翻:“製麻會社的罷工,你們沒摻上一腳?”
店員的臉色更白了,就連躲在一邊的阿宏聽了,也禁不住了悟似的“噢”了一聲。
製麻會社的罷工,是最近奉城發生的一件大事。
奉城製麻株式會社,是日本人開在這個城市的工廠,生產大量麻袋運往日本。因為老板一昧的追求產能,為了突擊生產任務,這些原本工資就低的工人還要不停的加長勞動時間、加大勞動強度。同時,因為工廠沒有有力的保護設施,經常會發生人身傷亡事故。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日本老板還製定了許多克扣、虐待工人的製度,對工人非打即罵,奸汙調戲女工的事也時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