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黑白無常這倆家夥來到奈何橋。
橋的另一端站著一位黑袍老者,與一身黑袍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臉上有著白如雪的胡子。
他凝望我,目光憂愁,我心中輕歎,行至他的麵前。
“禦兒,你這是何苦呢?”他喚我,眉宇間哀愁更顯。
我笑了一下,兩手一攤:“師父,沒有苦不苦,我甘之如殆啊。”
師父道:“你本是仙人,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五百年的修為淪為凡人值得嗎?”
值得嗎?
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我握了握拳,似清風無意:“值啊。”真的。
師父麵帶痛意:“你這死心眼的孩子!就算淪為凡人,你又因她而死,你居然還說值!我怎麼教出你這麼蠢的徒弟!”可憐他為仙數千年,收了五個徒弟,每一個都位列仙班,唯有天禦這孩子竟淪為生生世世都無法再次成仙的地步!
唉……
我歎。
師父一定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麼。
我笑了笑,岔開話題:“師父,孟婆湯真的會讓人忘了前世嗎?”
“……”師父噎了一下,無奈地看著我:“是啊。會忘的一幹二淨。”
那可不行,我想了想,愁眉苦臉道:“那來世再遇到她豈不是認不出來?不妙啊不秒,看來這孟婆湯不能喝,不能喝呀!”
“什麼!?”師父開始吹胡子瞪眼,“來世你還想遇到她?你這個不肖徒!我……我一掌劈了你!”
師父見勢就要拿掌劈我,太可怕了,這一掌下去我肯定魂飛湮滅了!
那還有個屁來世啊!我連忙躲到黑無常身後,拿他當擋箭牌,哀求師父:“別啊!師父你真忍心讓我魂飛魄散啊!”
師父一窘,目光滿是疼惜:“你就這麼想跟她在一起?”
“是啊。”這不是廢話嘛!要不然我平白無故喝滅仙草幹啥,我吃飽撐著的啊!
師父沒說話,黑白無常卻開口:“時辰到了,快走吧。”
我急忙抱著師父的大腿,盡顯無恥之道:“師父你就幫禦兒一次吧。我不想忘了她啊!師父你就幫幫禦兒吧!”唉,這絕對不是演戲,我就差抹鼻涕擦臉了。
“既然如此……”
看吧,畢竟是我師父,怎能不心軟呢。我抬頭,衝他嘿嘿一笑,而後就聽見師父說:“禦兒,孟婆湯不可不喝……”
“那……”
他一抬手,打斷我的話,而後握著我的左手,撫上手心。在我還沒有預料他將要做什麼的時候,一陣劇痛襲來,我慘叫一聲,甩來師父捂著左手滿地打滾。
好痛,太痛了。
師父簡直太可惡了,我都要去投胎轉世了,他居然還在我臨死之前教訓我一下。慢著,我好像已經死了……
隨著痛意漸漸淡去,我盯著左手卻發現手心中顯出三顆紅色的痣,以一字型排開,橫在愛情線的掌紋上。
“禦兒,”他喚我,“這是鸞心砂,來世你的鸞心砂若疼痛。屆時,你所遇到的人,便是你要找的人。”
“可是我都不記得她了,怎麼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呢?”
師父眼眸哀愁:“疼痛會代替你記住。”
唉,我歎來歎去。師父也真是的,想讓我記住她也不要用疼痛的方法啊,比如小鹿亂撞,或者眼皮跳動等方法嗎?
我一邊腹誹著師父,一邊來到孟婆麵前,接下她遞給我的湯碗。
漆黑抹烏的看起來就很難喝。
孟婆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喝了就上路。”
知道啦!催什麼催!我回首望著奈何橋邊的師父:“她還好嗎?”
師父眼眸沉沉:“很好,就要投胎。”
“是嗎?”我輕笑,“真好。”
“師父知道她會投到哪裏去麼?”
師父抿唇不語,我心想,也對,天機不可泄露。
罷了,我回過頭,盯著這碗孟婆湯,閉了閉眼,昂首喝下。
驀的,一頓昏沉仿若墜入萬丈深淵,今生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快速回轉。我似乎又聽見師父飽含痛楚的話傳來:“禦兒啊,你可知,那滅仙草本身就帶有詛咒。”
昏昏沉沉,我已無力反抗。
今生,我是天禦。
死於殉情。
彼岸花開彼岸花,奈何橋上奈何歎。
來世,我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