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中環的街道上,卻滲著淡淡的煙霞,令人有煙霧迷漫的感覺。
一名一身路易威登打扮,膚色白晢得帶點病態,年紀約四十開外,外表極其俊朗的中年男子,他將雙目藏在一副過份耀眼的太陽鏡之內,木無表情地坐在這間位於中環蘇豪區丶充滿歐陸特色的意大利餐廳內,品嚐著他最愛的單品咖啡──曼特寧。他的右手,無時無刻不緊貼著行李箱,左手拿著一支快將燒盡的日本牌子香煙。餐廳內的客人,都被這香煙的獨特煙味熏得頭暈轉向,紛紛結賬離去。偌大的餐廳,隻剩下三數個抽煙抽得很凶的外籍遊客。
「請問...」女侍應禮貌地向這位已經坐了將近五小時,還未離開過坐位的客人問道:「還要多杯咖啡嗎?」
男子點點頭,仍然渾無半點表情,左手手指微微一揚,煙蒂都掉到台麵上去,沉聲道:「嗯,曼特寧。」
轉身離去前,她的眼睛,不經意地掃過他緊貼著的行李箱,她心裏不禁驚呼了一聲。
那種行李箱,動輒十數萬元一個,是名牌中的名牌,是身份的象徵,是那種能令女士們瘋狂的恩物,甚至乎拿著它在街上走動,亦會引起旁人側目。
那男子輕輕地側著頭,從黑漆漆的太陽眼鏡下望向她,她這才定過神來,轉身走到水吧裏去。
她名叫唐真。
她是一個混合著意大利民族的浪漫情懷,擁有清晰明美的輪廓,與及中華民族標致五官的少女。每天,都會有數不清的狂蜂浪蝶,藉口到餐廳用膳,實則是希望接近這位有著令人砰然心動氣質的女性。她早已習慣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她覺得,男人本該如此。
但現在,眼前這個一身貴氣的俊朗男子,居然對自己無動於衷,自負天賦美麗的她,心裏感到滿不是味兒。
餐廰內顧用了一名日本酒保,名叫中川,年青時到歐洲各地遊曆,終日花天酒地,無甚了了,但卻深黯法國丶意大利丶西班牙丶中國等地藝術,學懂多國語言。由於他善解人意,風趣幽默,為人不拘小節,胸襟廣闊,因此結識了一大堆異族女友。十餘年的浪蕩時光,他已感到意興闌珊。剛好,他老爸叫他到香港辦事,於是他便放下一切,隻身跑到香港,投靠了一個開餐館的意大利朋友。身處這個華洋雜處的城市,一個沒有根的都市,沒有像歐洲各地累積了千年的民族意識,感覺很特別,身心都像舒展開來。於是,他便在這裏定居下來。
中川碰碰唐真,輕聲道:「你猜他包包內放的是甚麽?」
唐真還在暗自生氣,道:「難道會是黃金嗎?我才沒有興趣理會!」
「幹嗎在生氣?」中川隻感到摸不著頭腦。
那男子看看手上那鑲滿鑽石的金表,仍然沉著氣地耐心等待著。他將手上的香煙弄熄了,再燃點了一根新的。看來,即使他已經等了四個多小時,他今天還是非等不可,這一定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約會。
而他箱子裏的東西,想必是價值連城。
中川雖然碰了一鼻子灰,卻仍然扯著唐真閑聊,道:「他不是真正的日本人。」
唐真被他這話題挑起了興趣,問道:「不是隻有日本人才會抽自己國家的香煙嗎?」
中川玩弄著咖啡調棒,濃鬱芳香的曼特寧鑽進了兩人的鼻子,一副專家的口吻,道:「真正有錢的日本人,不會將錢都貼到身上去。」
唐真點點頭,深表認同,道:「說得也是,我爸爸就認識幾個日本的大商家,從來不會帶著這種皮包出街的。」
中川裝模作樣,道:「你看!他雖然帶著太陽眼鏡,但仍掩蓋不了他那份獨特的味道...」
唐真奇道:「甚麽味道?」
中川道:「那是一份不受拘束丶崇尚自由丶沒有根的味道...」
唐真有點不耐煩,道:「啐!那究竟是甚麽味道?你別再拐彎抹角!」
中川搖著頭,笑道:「你總是這副德性。人,最重要培養的──是一顆寧靜的心,你知道嗎?」
唐真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甚麽?」
中川騷著頭,問道:「是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