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委員會的時候,季菲菲看著外麵刺痛她敏感眼睛的陽光,恍惚地在想,終於……還是永遠地失去了他。
“菲菲……”高歌停下腳步,雙手抄在褲袋裏,一如既往地隨意且瀟灑,隻是眼下的青影和憔悴的麵色怎麼看怎麼有些違和,“我們一起去吃頓散夥飯吧……”
“吃什麼?”季菲菲本能地去牽高歌的袖子,語調微微上揚,這句話好像在舌尖上打了個轉才被吐出來,略略有些撒嬌的意味在其中。
然而這句話一說出來,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國內很多人覺得留學生都是“富二代”、“紈絝子弟”、“揮霍度日”,但實際上很多留學生往往隻身一人到海外求學,遠離祖國和親人,由於語言不同和東西方文化差異,他們會麵臨很多在國內所沒遇到過的問題和困難。
季菲菲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她出國時已經二十二歲了,T大剛畢業,盡管家境並不差,但是總想著自己長這麼大,沒有給家裏賺過一分錢,現在又要繼續花家裏的錢去讀書,怎樣也說不過去。所以,除了多打一些零工之外,季菲菲都會盡可能地節衣縮食。和高歌在一起以後,季菲菲仍然會貫徹這個理念,並且將之定為家規——上學期間,自己不多花錢,也不許高歌多花錢。
雖然兩個人沒有到勒緊了褲腰帶生活那麼誇張的地步,卻也讓嬌生慣養的他們感到從未有過的辛苦。肉是頓頓都有的,卻常常隻是買一些在澳洲最便宜的雞肉,再配上少量的土豆和胡蘿卜,放些咖喱,或是燉一鍋湯,再或是醬燜以後拌飯吃。總之,這麼吃了一兩年,到了後來,季菲菲隻要一看到雞腿或是雞翅根本就吃不下一口,甚至光聞味道就會條件反射般地胃痙攣,想要嘔吐。
而高歌的家境在留學生中算不上頂好的,卻也是算不錯的。他肯跟著季菲菲走吃苦路線,從這一點就能夠看出高歌有多在乎季菲菲。但偶爾也有頂不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一個糙爺們兒吃點兒苦就吃點兒苦了,可季菲菲是個姑娘家,打兩份工,還要去上學和寫論文,現在又幾乎得了厭食症,身體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所以高歌主動要求負擔起家裏的夥食費用,通過季菲菲的拍板,高歌正式成為家裏的夥夫。
他在手機上下載了各大超市的Apps,每天臨睡前看一遍這些超市的打折信息,然後每周五①和周日,跑去撿些打折又新鮮的食物買。早飯就吃麵包牛奶或者泡碗燕麥片,晚飯根據之前在網上學到的做法,換著花樣做晚飯,吃剩下的飯菜留到第二天去學校食堂的微波爐裏轉一圈,當午飯吃。
高歌當上夥夫一個月之後,季菲菲發現家裏的夥食費沒有上漲,反而還能餘出一些閑錢,可以用這些閑錢來買便宜的蘋果或是甜橙來吃。於是從此以後,季菲菲徹底地放權,把夥食家用也都交給了高歌,讓高歌來管理。隻是,每天放學或是下班回來,季菲菲會習慣性地拉住高歌的衣袖,問他今晚吃什麼。這一習慣一直維持到他們決定離婚的那一天,所以剛剛季菲菲才會那樣對高歌說話。
沉默了片刻,高歌最先開了口:“我們去喝粥吧。你最愛吃的。”
已然到了分手的時分,他想,能遷就一次就再遷就一次吧。
季菲菲目光從高歌的身上,移到了地上。她微微低垂著頭,看向地麵,額前的劉海擋住了漸漸泛紅的眼眶。
誰愛喝粥呢?反正她是不愛喝的,隻是無意中的某天聽高歌提起過他媽媽以前經常煲粥給他喝,可惜出國後很少喝到了。高歌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微眯起來,舌頭不自覺地舔了舔唇角,身體放鬆地靠在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隻垂涎骨頭的大狗。
從那天起,季菲菲留了心,經常嚐試著去熬各種各樣的粥,偶爾出去吃飯也經常會去有粥賣的地方吃飯。
一開始高歌吃得很開心,慢慢地他發現季菲菲有時打工很晚回來仍然不忘煲粥,等粥煲好了,都快十二點了。高歌以為季菲菲特別喜歡吃粥,又怕她這樣下去熬壞了身體,所以晚上都會主動熬好粥,等她回來,兩個人一起喝。
走到一家港式茶餐廳,放置在店門口的菜單上寫著各種粥品的名字。高歌朝茶餐廳的門口抬了抬下巴:“吃這家吧。”
“好。”季菲菲點點頭。對於這種瑣事,她一向是聽高歌的。
不是吃飯的時間,餐廳裏的人並不多。他們隨便撿了一個靠窗的雙人桌坐下,馬上有熱情的女服務員迎了上來,遞來菜單。
高歌知道港式茶餐廳裏麵的菜式無外乎是那幾種,他沒有翻菜單,而是看向季菲菲,等季菲菲點一兩道她自己想吃的。
季菲菲卻搖了搖頭,對高歌說:“你點吧。我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