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回到禦書房。恢弘莊嚴的房間內,皇帝靜靜地坐著,手中拿著一份奏折,卻並未將目光放在上麵,而是有些怔怔地出神,好一會兒才失笑,將奏折扔到桌子上:“這個白諸城!”
見他情緒好,李德海湊趣道:“皇上何出此言?”
他從小就跟隨皇帝,幾十年的情意,隨是主仆,卻比任何人都得皇帝的信任。因此,皇帝微微一笑,也不隱瞞,徑自道:“白諸城這個人實在有些時運不濟,連著三次封爵的機會,都被禦史台攪和了,不然現在國公恐怕都做了。調回來做刑部尚書吧,才上任就遇到這麼個棘手的案子!朕這個啞謎,已經打了三道聖旨,卻沒人看出來痕跡。原本還擔心這次要對不住白諸城,沒想到他倒是機靈,不但看出來了朕的意思,也想到了應對的辦法,幹脆把賬簿一把火燒了,這下真是不留後患了!”
“那是皇上看人看得準,偏叫白大人做了刑部尚書!”李德海逢迎道。
“李德海你是越來越滑溜了,隻知道逢迎朕!”皇帝有些不滿,隨即臉上又浮現出些許感傷,歎道,“不怪你,朕身邊的人哪個不滑溜?又有幾個敢跟朕說真話呢?要不怎麼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呢?”正感慨著,忽然神色一變,緊皺著眉頭喃喃道:“不對!這件事不對!”
李德海忙問道:“皇上,哪裏不對?”
“白諸城這個人的性子,朕是知道的,他偏向玉之彥不奇怪,但你要說他私下偷偷把玉之彥放走,朕能信七分,但像今天朝堂上這種咬文嚼字,又推諉責任的做法,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他要是有這機靈勁兒,就不會接連三次被禦史彈劾,丟了封爵的機會了!”皇帝思索著,雙眉一軒,有些蒼老的眸裏頓時射出懾人的精光,“看來,白諸城請了個不得了的幕僚啊!李德海,你去安排下,朕要悄悄地去白府一趟,不要讓別人知道。”
他倒是有些好奇,想要見見白諸城的這位新幕僚了。
下了朝,白諸城先回刑部,吩咐將玉之彥無罪開釋,然後便告了假回府,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步伐生風地來到蒹葭院,一轉眼,看到白梨坐在當中,正偎依在冷晴舒的懷裏撒嬌,頓時直衝過去,也不管白梨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抱著她的雙肋,轉了個圈,嚇得白梨失聲尖叫,這才住了,笑道:“成了!成了!”
白梨下意識地護住頭,大聲喊道:“不許揉我頭發,不許點我額頭!”
“小梨兒,你的主意成了!這回你可是幫了父親的大忙,也幫了大夏王朝大忙啊!”白諸城實在難以克製心中的喜悅,神采飛揚地道,以玉之彥的心性才幹,將來必定能夠成為大夏王朝的中流砥柱,梨兒這是為大夏保住了一位能臣啊!“你說,要父親怎麼獎賞你?盡管說,隻要父親能辦到的,全應!”
“真的?”白梨雖然有著七八成把握,但事關重大,還是有些忐忑,這時候也笑逐顏開。
冷晴舒很久都沒見白諸城這樣高興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晴舒,你不知道,梨兒她有多聰明,連皇上的心思都猜到了,各種設想的局麵都應驗了,照她說的,我救了一位能臣啊!”白諸城實在太過喜悅,以至於脫口就叫出了冷晴舒的名字,事後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尷尬,微微轉過頭去,笑著點了點白梨的鼻子,道,“小梨兒很了不起啊!”
冷晴舒則神色一動,也轉過臉去。
白梨無奈極了,哭喪著臉道:“父親,我要做個大籠子,大概這個大!”
說著比出比腦袋大一圈的模樣。
白諸城不解:“為什麼要做個大籠子?”
“我要戴在頭上,遮住頭發,遮住額頭,遮住鼻子,這樣父親就沒辦法欺負我了!”白梨撅著嘴道,憤憤地看著他。
白諸城爽朗地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忽然一拍腦袋,牽著白梨白嫩的小手就往外跑,邊跑邊道:“梨兒,你以後別管什麼府務了,交給夫人打理。你以後啊,專心到書房來給父親幫忙。你是不知道,那一樁一樁的案子多讓父親頭疼!還有那些公文,我惱起來,恨不得撕碎了事。你別偷懶,快來幫父親出出主意……”
充滿喜悅歡心的抱怨聲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到。
白憐華坐在一邊,盛裝華服,光彩照人。但從頭到尾,白諸城甚至沒察覺到她的存在,眼裏隻有一個白梨,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在父親心裏,她一直都是最優秀,最讓他驕傲的大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而現在……這顆明珠就要變成白梨了嗎?
不!她不允許!
白梨不過是一時湊巧,撞對了這件事而已,她一定會向父親證明,她白憐華才是裴府最優秀,最出類拔萃的大小姐,比任何人都優秀,尤其是白梨!雖然心中有著百般念頭,臉上卻依然維持著完美無缺的笑容,溫聲道:“母親,您剛才說到,溫夫人給您下帖子,說是溫太夫人七十歲大壽設宴,請您帶著女兒們去赴宴。母親放心,到時候女兒一定會照顧好二妹妹和三妹妹,不讓她們丟了白府的顏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