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容花妍從延壽宮轉身離開後,安華殿的大門緩緩打開,靜寂的夜晚,微弱的燭火,左邊那扇沉重的黃花梨金漆殿門緩緩打開到一旁,月光的依稀照耀下金漆殿門旁慢慢露出一個人影,漸漸地輪廓清晰了。這時那人後麵又出現一個人影,隻聽後麵那人說道:“主子,夜晚風涼,還是把雀金裘披上吧。”
那人沒有說話,由得身後那人為她披上金絲編織的孔雀裘衣。
良久,沐雲熹望著寂靜的延壽宮,與遠處那扇沉重的宮門,慢慢開口道:“華書,你說妍兒是不是長大了。”身後的華書姑姑答道:“主子,公主或許真的長大了,沐蔓……沐蔓,或許已經告訴公主了,畢竟十年了。”
沐雲熹聽後沉默了好一會,才頗有些傷感說道:“是啊,十年了,妍兒,該長大了,這一切都該是時候交給她了……回去吧,回去吧……”。說完漸漸轉身走入殿內,沉重的黃花梨金漆殿門再次緩緩關上。
長樂宮
慕容花妍並沒有走到長樂宮正門處,而是繞過長樂宮來到煙雨湖與長樂宮交界處的一處宮牆。紅牆碧瓦,稀微的月光依稀照亮夜晚的宮牆甬道,慕容花妍站到一處宮牆處停下轉過身遠遠望去,煙雨湖北廊正對著自己,湖邊的一棵棵柳樹夜晚正安靜的豎立在湖邊,垂下的柳條因為無風紋絲不動,在枝條的掩映下遠遠看見湖心煙雨閣的輪廓,還有東廊和西廊與湖邊連接的一道長痕,紫藤花簾重重疊疊,遠眺過去給人一種迷蒙的感覺。
可是慕容花妍站在宮牆的甬道上,因長樂宮常年無人居住,雖然宮中每月有人打掃,可是宮牆旁的甬道因為甚少人經行,畢竟煙雨湖和長樂宮不是誰都能來的而且是夜晚,所以宮人們便怠慢了,這條甬道常常夜晚無燈,青磚的幽冷,靜靜的湖水,無聲的甬道,在這樣月光稀疏的夜晚反而顯得有些瘮人。
慕容花妍望著遠處的煙雨湖,開口道:“木瑾,榆葉守著這裏不要讓人發現你們,知道了嗎。”榆葉木瑾應聲,隨後消失在夜色中,盡管看不見,但慕容花妍知道她們倆就在自己身邊,這樣的隱身術是雲閣中人最基本的功底。
慕容花妍從黛藍色的衣袖中取出七彩琉璃簪,簪首曼陀羅花不斷變幻的七色琉璃彩照亮了這甬道一角,顯得格外矚目,慕容花妍輕輕彎下身,正正背對這遠處的煙雨湖北廊,閉上眼,伸出手輕輕的觸摸這冰冷微潤的牆角,青苔的滑涼觸感通過指尖傳到身體的每一處,指尖按著熟悉的路線漸漸摸尋著什麼。
忽然,指尖停在了牆腳最下端與青磚地板的交接處,慕容花妍漸漸睜開眼睛,指尖從那個沒有青苔的牆腳處移開,此時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見那裏有個筆尖大小的圓圓的小洞,若非熟知的人,必定難以發現。慕容花妍把七彩琉璃簪簪尾沿著小洞慢慢細細地推進去,小洞大小恰恰與簪子吻合,七彩琉璃簪漸漸全部都推進去,隻留下簪首的曼陀羅花,像是嵌在紅色宮牆上一般,不斷變幻的七色琉璃彩把微潤的牆體,青苔的紋路,整齊的青磚地板照的光彩璃幻,在這靜寂幽暗的宮牆一角顯得格外詭異。
漸漸七彩琉璃簪光華開始變淡,慕容花妍站起身來,退後了幾步,看著眼前的七彩琉璃簪七彩光華漸漸消失,最後,這原本被七彩光華微微照映的宮牆一角又回歸到黑夜的靜寂。
緩緩地,石頭相互摩擦的聲音細微地響起,原本慕容花妍蹲下的地方,七彩琉璃簪此時正好與遠處的煙雨湖北廊連成一條直線,一個能容下一個人多一點的正方形洞口出現了,洞口原本的青磚原來是一塊石板,不過隱藏的太好,鑲嵌的太精細,就算有人走過也不會有石板摩擦的聲音,那塊石板正緩緩下降了一些然後緩緩移到的洞口下方,此時一個正方形的洞口緊貼著牆角完完全全露出,洞口下是無盡的黑暗,看不見一絲光亮。
慕容花妍看著這洞口,沒有一絲猶豫,雙手拎起黛藍色的襦裙裙擺,雖然特地選了一條沒有逶迤在地上的裙擺的外裙,可下去這樣一個不太開闊的一個空間,齊身的裙擺還是有些礙事,慕容花妍踏入了這個洞口,一步一步的沿著階梯按著熟悉的感覺走下去,盡管沒有燈可是因為熟練卻也很快的整個人走了下去,在頭幾乎與地麵齊平,整個身子完全走進洞口時,慕容花妍抬了抬頭看著頭頂方形洞口所看到的夜幕,微微勾起嘴角,伸起手,把額前嵌在牆腳的七彩琉璃簪拔下,此時七彩琉璃簪再次發出七彩光華照亮了原本一片黑暗的洞口。
慕容花妍往下走了幾步,頭頂的石板再次緩緩關上,直到完全關閉為止,此時地下洞裏因為黑暗,七彩琉璃簪的光華更加耀眼,洞裏布滿七彩琉璃光華,一切皆清晰展現眼前。
地下的空間不太寬闊,可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狹隘,慕容花妍正站在一條石梯上,前麵是一個轉彎處,石梯向下傾斜,越往前走便越往下,地洞內很幹淨沒有一絲灰塵,就連空氣也跟地麵此時臨近二月初的微微濕潤的感覺一般,一點也不像其他地洞那樣幹燥。若非看著腳下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石梯,與左右兩側的青石壁,感覺還真的與在地麵上無二。
慕容花妍看著眼前的七色光彩照亮的石梯,一步步的往下走,大概轉過了七八個轉角,走了一刻鍾,漸漸眼前開始出現了白色的光,地下也漸漸平坦起來不再是一級級向下的石梯,而是和牆壁一樣的青石地板。
光線越來越強烈,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慕容花妍知道這是最後一重的防備,慕容花妍轉過身,背對著前方耀眼的白光,走了兩步停了下來,依靠手中七彩琉璃簪所發出的光華在右側的青石壁上細細搜尋著什麼。
倏忽,慕容花妍拿著七彩琉璃簪的手停了下來,伸出另一隻手在牆壁上用七彩琉璃簪光華所照出的一個特殊花紋上輕輕摸索,在花紋的中間,有一處圓圓的凹槽,隻有指尖大小,卻很光滑,像是有人常年觸摸過才有的光滑,一點也不磕手。慕容花妍伸出指尖輕輕地在凹槽按了一下,眼前一條整齊的裂縫從凹槽中間裂開,把那花紋從中間分開,兩邊的青石板開始向左右兩邊移動,而身後耀眼的白光也開始淡下來,直到兩扇石板完完全全退到兩側,身後的白光才完全暗下,原來發出耀眼白光的地方,隻剩下一處青石壁。
慕容花妍微微笑了笑走進了眼前的門,她知道白光隻不過是迷惑人心罷了,當不熟悉這裏的人在這暗處走了這麼久,黑暗與狹窄的空間會讓人恐懼感油然而生,看見了唯一的光芒自然要往前走,可是一旦走進去了,就不止是一處青石壁那麼簡單了。
開啟的石門慢慢閉上,原本的裂縫再次合上,分開兩處的花紋再次合一,直到最後完全看不出裂縫,那裏,依舊是一塊青石壁而已。
慕容花妍走了進去,入目的是一個嵌在兩旁青石壁上的一個玄關,距自己五步之遙,用的是紫竹製成的隔板嵌在壁上,中間留下一個正六方形的入口,柔和的光亮透出,透過入口垂著的淡綠色的綠碧柳珠簾,可以隱約看見裏麵的一排排整齊的高高的紫檀木書架,可想而知這裏是一個書房,但不像一般書齋的平凡,不是上書房的金碧輝煌,也不是國子監的宏偉大氣,而是簡樸之中透露著絲絲靈氣,仔細的看還會發現玄關的每一個角落纖塵不染,而玄關上有一塊牌匾,這牌匾不是普通的木匾或金匾,而是一塊罕見的整塊淡粉色通透的長方形芙蓉玉匾,嵌在紫竹上。
淡淡的粉色,通透的玉質,甚至可以通過芙蓉玉看見玉匾後紫竹的排列與變淡的紫色。而玉匾上隻有一個“靈”字,字體靈動飄逸,刻在芙蓉玉上似是渾然天成沒有一絲生硬。
而身前的玄關雖是紫竹而製,可細細的看會發現每一根紫竹都是經過精心雕刻,每一根竹身都是鏤空雕花,透淨潔簡,玄關後麵透出的光亮除了通過淡綠色的綠碧柳珠簾透出外,還由這每一根都有鏤空的紫竹透出。
整個玄關處處透露著靈動,就連這裏的空氣也像是纖塵不染,潔淨不已,像是洗滌過一般,沒有一絲渾濁。令人身心放鬆,慕容花妍輕輕掀開淡綠色的綠碧柳珠簾,像是稍微一用力晶瑩剔透的淡綠色細珠子便會散落一般,進入到裏麵,這裏根本不像是什麼書房,簡直是地下翰林院,這裏的藏書數量不會比翰林院少到哪裏去。慕容花妍兩側是一排排高大的紫檀木書架,左右兩邊似是無盡頭一般全是書架。而書架上麵滿滿的都是書,排列整齊的放著,書架上也沒有一絲灰塵,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掃一般,不讓每一本書和每一個書架灰塵玷汙。而兩側的書架一排接一排的整齊排列下去,中間空出一個可容下五人通行的寬敞的過道,這裏的地板鋪的也是紫檀木,淡淡的檀木香與書香圍繞在身邊,加上柔和的光線讓人如入書海,沉浸在最寧靜的世界中,不被打擾。
過道很長,從過道望過去最盡頭則是一個麵向著慕容花妍的書架,那個書架上也是排列著整整齊齊的書。慕容花妍一步步走向過道盡頭,黛藍色的衣裙與腰上的雪青色宮絛垂下的流蘇,在走動時一起很輕地擺動,似是要打破這寧靜的檀木書海中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