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口水罷,”朦朧間,癩子那長滿了膿瘡的小腦袋出現在自己眼前,輕輕把自己的頭抬了起來,然後一點點地喂著水。林強的意識逐漸清醒了過來,卻發現躺在一個破廟裏,他掙紮著要翻過身,臀部的劇痛卻使得他不得不又趴在了門板上。
“這是什麼地方,咱們怎麼會在這兒?”林強打量著已經結滿了蜘蛛網的神像,強撐著精神說道。
“主公帶著兵馬已經去了廣宗,早上開撥的,”癩子大笑著說道,“兄弟啊,托你的福,咱們現在自由了!”原來,癩子在打了林強六十軍棍之後,向虞石基去複命,卻隻得到了一句冷冷的答複:你們伍自生自滅吧!
癩子無計可施,卻又不甘心拋下弟兄,垂頭喪氣地對剩下兩個人道,大家都散了吧,已經不再當兵吃糧了。當林強在衝著虞石基大罵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最壞也就是一起掉腦袋罷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這個隻剩下四個人的伍,卻僅僅隻是被攆滾蛋了事。不過也無所謂,既然是自由身,大不了等著林強身體恢複後再去投奔其他人。隻是可惜了二狗和鐵蛋兩個兄弟,跟著自己受了牽連。
“伍長,兔子打回來啦,哈哈!又肥又大!三隻啊,夠咱們大吃一頓了!”當癩子用無所謂的態度跟林強講述的時候,二狗提著三隻兔子樂滋滋地跑了進來。
“伍你個頭,老子不再是伍長了,你少寒顫我!”癩子的眼神卻一隻盯著那三隻兔子,嘴角不禁流出了口水,“強子一隻,剩下兩隻咱們仨分了!”
“癩子,為了我一個人,不值啊……”林強當然知道,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畢竟都是跟著劉備從涿郡出來的,張飛無論殺誰,都會對軍心造成巨大的影響,所以也隻能把他們幾個都攆出隊伍。可是因為自己卻牽連了生死與共的幾個弟兄,他忽然愧疚萬分!
“哈哈,既然都走人了,還說這些幹嘛?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咱幾個大老爺們,豈能活不下去?”癩子輕車熟路地打著了火,三兩下就把兔子皮給拔了下來,用棍子一串,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鐵蛋此刻也走進了破廟,他跟二狗的年紀都小,不過十七八歲,靦腆的緊,幾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可是林強知道,打仗的時候這家夥就變了個人,那股不要命的架勢,當真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一般!看著大家忙乎著烤兔子的身影,昨天那個念頭再度不自然地浮出了心頭,林強在心底裏暗暗發誓,等到身子養好了,一定要帶著大家活下去,而且比劉備他們活得更好!
“吃完了飯就給你上藥,”癩子指了指門板下麵,“夜裏虞都伯過來了一次,專門給你送了幾瓶金瘡藥。他其實不是個惡人。”
林強當然知道虞石基是個麵冷心熱的都伯,在他手下,遠比在其他都伯手下要強得多,至少他心裏還有著那五十幾個弟兄。就在這時,破廟的門口卻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林強仔細一看卻呆住了,這不是昨天就被處決掉的那個小孩麼?!
“死出去,這地方老子們已經占了!”癩子眼睛一瞪,那小孩撒丫子就又跑了出去,他大笑著說道,“虞都伯昨天把你的話都跟曲長說了,主公很快就聽說了,然後緊急下令,停止殺俘,把所有人都給放了。兄弟,你功德無量,下輩子投胎一定有個好地方!”
“那幾千個俘虜,一個都沒殺?”林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為他們死定了。
“沒有。全都放了!”鐵蛋悶聲悶氣地接口道,“賊子,不是,反民們說,是你救了他們一命,這個破廟還是他們專門為你騰出來的!”
劉備帶著兵馬一走,他們自然不可能再在青州城裏待下去,隻得在那些農民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裏,暫時住了下去。林強有些苦澀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終於自由了,也終於失去了最直接的保護,必須要依靠自己和四個弟兄活下去了!
此時已經是中平初年、公元184年的九月份了,夏天似乎來的特別早,至少破廟裏已經出現了不少的蚊子,到了夜裏總是能聽見癩子那劈裏啪啦的拍蚊子聲,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林強臀部的傷也在一點點的好起來。
村子裏卻顯得異常的寧靜,人們除了白天下地裏幹活,晚上聚集在一起聽聽大賢良師張角的信徒們傳教,居然倒也一片和平。林強想了起來,此刻張角正帶領著十五萬大軍,在廣宗跟盧植對峙,而且一直占著便宜,劉備帶了兵馬過去也並沒起到什麼太大的作用。
“小民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必可畏,民不必言輕!小民發如韭……”田間地頭,小孩們到處亂跑著,歡快地唱著歌謠。林強四個人在人們心中的形象也一直都在變化著,既然已經不再是什麼官軍,而是跟他們一樣的百姓,平時還經常幫助大家幹幹農活,教年輕人一些最基本的戰陣之術。
“先生,孩子又有點病了,您給看看吧!”一個憨厚的農婦帶著自己的孩子走近了廟裏,恭謙地對林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