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碧空如洗,好一片湛藍澄澈的穹蒼。四野一望,盡是金黃麥田。農人在田間辛勤收割,不時傳來他們悠遠粗曠的歌聲。和煦的輕風淡淡吹拂,吹得路上行人額角見了微汗。橫過田畔的一條平直大道邊,挑起一杆酒肆的青旗,上書【河陽風月】四個大字。
一根白羽隨著風勢在空中飄蕩。它輾轉起伏,高回低轉,巧巧落到酒肆二樓一扇窗戶邊。一隻手輕輕將這白羽拈起。看那手,骨節粗壯,青筋鼓突,指節之間盡是老繭。雖然肌膚已有幾分鬆弛之狀,但小肌腱依舊飽滿堅實,望之必定是武人之手。
那手輕輕把玩著白羽,忽焉將其舉起,斜插在那芝麻黑的頭巾邊。這人望之約莫五十許,鬢發都已斑白了。看他麵如黃銅,鼻直口方,想來年輕時也是堂堂的一條漢子。眼皮雖然耷拉著半邊,但偶爾一掀,便有神光離合,威嚴自生。兼之腮邊一部絡腮胡暴戰戰的,更添威猛。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老人的手在酒桌上打著節拍,低聲唱了幾句,忽然笑道,“廉頗老矣,不能飯,隻能酒也。”說著舉起麵前酒碗,向對麵的少年人說:“來,一盡為快!”
少年人恭恭敬敬地舉杯作陪,滿麵崇拜地問:“大叔,您當年的故事,能說與小侄聽聽麼?”
老人拈須一笑,豪邁地說:“說也無妨,想老夫當年……”
語聲朗朗,總被輕風吹去。少年人臉上洋溢著崇拜與神往,仿佛恨不得身回那戰亂年月,一刀一槍,博它個封妻蔭子,青史留名。人道是: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石榴花開,豐年在望;黃發垂髫,怡然自樂。這太平好時節,誰又能想象那屍山血海,修羅一般的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