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一陣大風猛然刮起,都梁山中草木傾倒,軍帳也被吹得噗噗作響。
魏思溫眉頭一擰,說道:“長風,天公不作美,眼看就要傾盆大雨了。冬雨一下,氣溫驟降,極不利於行軍。若不出意料,揚州徐敬猷已經知道了都梁山之事。我們的時間,不多啊!”
“嗯。”蕭雲劍眉微擰點了下頭,走到大地圖前,手指如槍直指一處,鏗鏘道——
“即刻揮軍西進,直取濠州!”
帳中所有人心中一凜,看向了蕭雲的手指,看向了緊緊依傍盱眙都梁山的濠州。那一座,桓亙於徐敬業十萬大軍麵前令其不敢越雷池半步,即將迎接朝廷數十萬平叛大軍到來的城池!
蕭雲話音幾乎剛落,帳外奔來一名斥候大聲道:“報——江都李敬猷率五千精兵,會同淮陰尉遲昭麾下全數豹韜衛人馬,全速向都梁山開挺而來!李敬猷先鋒所部,已出江都城!!”
“來得好快!”眾人異口同聲。
魏思溫忙道:“李敬猷這回也是拚了。他連淮陰防線都棄之不要了,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撲滅我們。看來,他也意識到我們有霍王在手,將是他們的心腹大患。”
蕭雲的臉上,依舊隻有淡淡的職業性微笑,不置可否。帳內氣氛卻頓時緊張起來。
魏思溫又道:“長風,雖說你與尉遲昭私交不錯,然,這種時候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尉遲昭是昔日李勣部下,他對徐敬業可是忠心耿耿哪……”
“我知道。”蕭雲應了一聲,輕輕點頭。他深知,感情,可以說是這世上最牢固的紐帶,也可說是最不靠譜的東西。在大是大非與生死利益麵前,它足以顯得不堪一擊。
方才報訊的那名小卒方才退下,又一斥候滾鞍下馬,不及站穩踉踉蹌蹌的跑到中軍帥帳前,喘著粗氣大聲道:“報——朝廷點起三十萬關中精銳大軍,以李孝逸為帥,禦史魏元忠監軍為輔,數日前已師出洛陽來往揚州平叛!此時,大軍已抵汴州!”
“啊?”
中軍帳中響起一片驚噓。方才走開沒多遠的李元軌聞言急忙又跑了回來,大聲道:“大將軍、軍師,現在聽本王所言為時不晚!此時我軍已然背腹受敵,有累卵之危!此刻,或輕師北出以圖齊魯,或退回揚州與徐敬業合兵一處!三千、三千——武後平叛大軍可是三十萬哪!!!”
帳中頓時寂靜一片,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蕭雲那張沒有絲毫表情,棱角卻更顯分明淩厲了的麥色臉龐之上。
正在這時,蕭伯儒到了帳前,看到眼前這副令人窒息的場景,他的表情也不覺凝重了幾分。他走進帳來說道:“二郎,軍師,方才我也聽到了。朝廷三十萬平叛大軍已到汴州。別說是我們區區數千兵馬,就是徐敬業的十萬大軍,也難擋關中三十萬精銳之師啊!——二郎,聽為父一言,給李孝逸遞降書吧!放著有霍王在此,李孝逸也是李家宗親,定然不會為難。”
蕭雲看著自己懦弱的父親,微然一笑,走到他身邊撫著他的背,說道:“爹,你隻需料理糧草,行軍打仗之事不必你來擔憂。”
“哎……”蕭伯儒無奈的輕歎了一聲,凝神看著蕭雲,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我是真沒用,江都縣七品參軍一幹就是十年。但是,忠孝與仁義,那是亙古不變的德行。二郎,記著為父的話,一分敬畏,三分良心……能少死一些人,就少死一些吧!”
“我知道的爹,你先去歇息。”蕭雲親自將自己的父親,送出了中軍帳。
李元軌仍站在帳外,眼巴巴的看著蕭雲。中軍帳內外的所有軍校士卒,也都看著蕭雲。
蕭雲伸手到腰際,握住了橫刀刀柄。
李元軌惶然瞪大眼睛,渾身一寒後退了兩步。
“挺進關中,直指洛陽;濠州必取,不死不休!——再敢亂我軍心者,斬!”鏗鏘一聲,蕭雲拔刀插進了身前地上。
李元軌駭得一彈,倉皇而走。
一陣狂風,天色驟黑,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當真變天了……”魏思溫撚著長髯,眉頭深皺。
“魏文恭。”蕭雲平靜的喚道。
“在。”魏文恭也答得平穩,仍像千年的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