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年前的某一天,情況才有所轉變。
那天是八月初十。慕容樺之所以這麼清楚地記得這一天,是因為接下來的每年的這一天,她這個平時和自己一樣冷漠的人,才會散發出和平時迥然不同的激烈的感情。
五年前的八月初十那天,天一直下著雨。還特別的冷。
那時得慕容樺在書房裏悶了一整天,天快要黑的時候,他便想要出去走走。不知道在自家千回百轉的回廊下走了多久,突然聽見後山的千鶴湖畔有簫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慕容樺仔細凝神聽起來。
簫聲開始時溫柔纏綿,似乎吹簫之人正在回憶起一段快樂無憂的日子;不久簫聲突然拔高,聲調高亢激烈,似有萬馬奔騰的痛苦在吹簫之人胸中翻滾洶湧;漸漸地,簫聲慢慢低沉下來,隻吹得哀怨無奈,似乎吹簫之人心中正有萬般心事卻無人訴。簫聲到此,突兀地斷了。接著傳來一陣低低的壓抑的哭聲,直哭得人肝腸斷裂。
慕容樺此時方從簫聲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在此站了多久,連鞋襪、衣服的下擺都微微的沾上了雨滴。
是誰在吹簫?吹簫之人的造詣如此之高,江湖人實在難尋一人。卻又哭得這般壓抑,這個吹簫之人心中有著萬般痛苦,怕是曾經有過一段痛苦的經曆。
是誰在吹簫呢?
慕容樺難得的極想知道此吹簫之人。慕容樺衣袂連動,眨眼間就悄無聲息地落在假山之上。待他看請來人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是穆桑!
她單薄瘦弱的身子,雙手捂臉,正哭得肝腸斷裂,旁若無人。衣服早已濕透,渾身冷得直抖,卻連動都不動一下。一支上好玉石鑄造的簫掉落在她的腳下,似正陪著她壓抑的哭泣著。
慕容樺的心頭突然湧起一絲憐惜。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隻敢在夜晚無人處壓抑地哭!
他的手此時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般,待他反應過來,他才發覺自己除下了身上的外衣,並把她披在了穆桑身上。穆桑這時才驚覺旁邊有人。她迅速抬起頭來,快的可以看見慕容樺眼中來不及收回的憐惜,也快得讓慕容樺可以看得她紅腫的眼中正不斷湧出的淚……
慕容樺的嘴巴動了動,想說些安慰的話,還來不及說,邊見穆桑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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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了雨,又悲傷過度,穆桑從那夜開始就反複地發燒。
她不斷地夢到已經慘死的爹娘。他們全身都是血,胸口的一個窟窿還在不斷地流著血,流著血……他們張大嘴,拚命想和她想說話,也許可能是關於凶手,也許是關於自己的身世,可他們怎麼努力都說不出來,急得連嘴巴、眼睛都流出了血來……
穆桑“啊”地一聲大叫,才終於滿頭大汗地醒過來!
聽到她的叫聲,正坐在她床頭上的廚房王大媽,也忍不住地跟著大叫一聲,然後開始欣喜若狂起來,一邊還不忘大叫:“快去告訴小姐,穆桑這孩子醒過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穆桑意識有些模糊地聽著王大媽在一邊喋喋不休,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腦袋才慢慢開始清晰起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熟悉的房間裏,嗯,是自己的房裏。床頭還圍著不少人,房子裏也是人。看到她了醒過來,眾人的人都露出驚喜的神情,小蘭和小翠兩個丫頭甚至還抱在一起大哭起來。她們這一哭,頓時惹得房裏的人都哭了起來。
那一刻,穆桑覺得很感動。雖然自己的爹娘被人害死了,可自己的身邊還有她們,她們雖不是自己的親人,有時卻比親人還親,還要關心自己。
自己並不孤單!
不久,慕容芙也匆匆地趕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一大屋子人都在哭哭啼啼的,害得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穆桑她……她要不行了,雙腳差點就軟得要直接倒了下去!直到眾人趕緊給她讓路,讓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穆桑,後者正難得的兩淚汪汪的。高興之餘,她差點要給穆桑來一記粉拳,幸好眾人發現得早趕緊拉著了她激動的手,才避免了一場悲劇的上演。要不穆桑沒被雨淋死,也要給她的粉拳扁死了。
“太好了,你沒事!你嚇死我了,幸好你沒事了,謝天謝地!”慕容芙一把抱住穆桑,哭得淚涕漣漣。
“小姐,我沒事,穆桑沒用,讓你擔心了!”
“你不要說傻話,快躺好,然後給我快快好起來!你都不知道,你病了,我是多麼的擔心!”
“是,小姐!”
然後,穆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完全康複。
在養病期間,穆桑一直沒有見過慕容樺。
再見慕容樺時,已經是半年後了。這半年來,穆桑斷斷續續地聽著府中的人說,慕容樺在外麵闖蕩,幹了很多讓人拍手稱快的大事。他單劍匹馬踹掉了淮河一帶臭名遠播的飛天幫,一人一劍踏平了江西一帶神出鬼沒的專幹搶劫百姓之事的百鬼寨,他與人聯手逮到了在遼陽一帶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少女的采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