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佚名《木蘭辭》
公元456年秋8月,西域天山北麓天高雲淡,涼風習習,一條清澈的河流從天山上的喀爾裏克冰川蜿蜒流出,緩緩駛向遠方,當地人稱之為伊吾河。沿著這條河流向遠方望去,一座用糯米和粘土夯築的城塞躍入眼簾,這座城塞就是古絲綢之路北線的一座重要中轉站—伊吾城(新疆哈密地區)。
在公元456年的這個秋天,伊吾城卻失去了往日商旅繁忙的景象,如今城內燃起了熊熊大火,房屋的坍塌聲、兵器的撞擊聲、戰馬的嘶鳴聲和婦女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
伊吾城南門外,悄然佇立著一隊鮮卑騎兵,為首一員老將軍,一捧花白的胡須飄在胸前,飽經滄桑的臉頰上刻滿了歲月的溝痕,隻有從頭盔中射出的兩點寒光顯示出這員老將依然寶刀不老,精力充沛。這位老將軍默默地看著燃燒的伊吾城,緩緩說道:“時候不早了,傳令下去,撤兵!”
老將軍聲音不大,但透露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身後幾員副將立即策馬進入城中去收攏還在燒殺搶掠的北魏官兵。不多時,一支訓練有素的北魏野戰軍,滿載著金銀珠寶、壓解著眾多婦女兒童,從伊吾城魚貫而出,向東方迤邐而去。
這隻北魏軍隊為什麼要屠戮伊吾城?這位帶兵老將軍又是何人呢?
原來這位老將不是別人,正是北魏帝國的敦煌鎮將,官拜平西大將軍的尉眷。尉眷大家應該不陌生,當年就是他協同冠軍將軍安頡活捉了大夏國的皇帝赫連昌(參考“兩個皇帝零距離”)。其實在“活捉赫連昌”一戰成名之前,尉眷的勇武已經被大家傳為美談。
還是太宗拓跋嗣年代,有一個罪犯叛逃到柔然境內,尉眷受命追趕,並在柔然可汗麵前抓到這名罪犯,雖然最終這個罪犯還是被柔然可汗救下,但尉眷敢於深入敵國追拿逃犯(當時柔然和北魏還在敵對狀態),在柔然可汗麵前不卑不亢,維護國家法律尊嚴,最終得以安全返回,這種勇氣卻也是非同小可。這樣一員虎將,當然在世祖拓跋燾手裏發揮著最大的作用,史載尉眷遍鎮帝國四方邊境,都留下赫赫威名。最終,拓跋燾還是把尉眷放到敦煌,威懾西域。
我們在講述“蓋吳起義”的章節曾經提到過,北魏帝國在拓跋燾領導下征服了盤踞在河西走廊的北涼,最終結束了“五胡亂華時代”後,並未停止其四出征討擴張的步伐。絲綢之路上原本被柔然汗國控製的西域各國自然進入到北魏帝國的視線之內。於是,隨著北涼亡國後的遺老遺少們奔逃西域,北魏帝國的大軍也尾隨而至,在隨後的十年間,北魏遠征軍聯合西域部分國家和柔然汗國在西域混戰在一起,並先後設置鄯善鎮和焉耆鎮,以期把柔然汗國勢力逐出西域。
可惜北魏帝國在拓跋燾時期擴張速度太快,戰爭的不斷延續就是對後方負擔的不斷加重,於是北魏帝國關中地區爆發了“蓋吳起義”,並波及到河西走廊以及河東地區。對帝國經濟造成巨大傷害。
蓋吳起義對北魏帝國的影響其實不僅僅是經濟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北魏帝國的領導者和智庫們不得不反思帝國未來發展的國策是否還應該延續拓跋燾時代的擴張政策。而這種反思就是發生在拓跋燾後期到拓跋浚上台這段時間。
我在“東征西討”那一章曾經跟大家說過,如果不是一些“偶然”因素(其實偶然本身也孕育著必然),北魏帝國其實是可以不對占據河西走廊的北涼下手的。因為河西走廊本身屬於老少邊窮地區,從經濟角度講占據這個地區油水不大,但其軍事地位卻相當重要,是拱衛關中的橋頭堡。所以對於北魏帝國,從戰略角度上講,可以選擇培養親魏政府,把河西走廊“外包”管理。在當時,占據河西走廊的北涼的沮渠家族夾在北魏和柔然兩大帝國之間,控製得當,是可以起到軍事緩衝作用的。而安撫住了北涼,北魏帝國就可以專心向南方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