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們說到蕭衍遣使王天虎到荊州蕭穎冑處,目的是製造荊州的混亂,以及西上襲擊雍州的劉山陽的疑惑。果然,劉山陽在得到荊州的線報,就在江陵附近的江安駐紮下來,遲疑十多日,不往前開進。
劉山陽的動作使得江陵城中蕭穎冑更加惶恐,不知劉山陽是否真會像蕭衍所說,先襲取荊州,再攻打雍州。於是蕭穎冑叫來心腹席闡文和柳忱商議對策,席闡文說:“蕭衍在雍州招兵買馬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們江陵人向來害怕雍州人,又寡不敵眾,想要和劉山陽一起襲取襄陽,真是很難成功。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們能攻取襄陽,最終也不會被朝廷容忍。如今,我們隻有殺掉劉山陽,和雍州一起舉事,則霸業可成。但劉山陽目前已經對我們十分懷疑,我看不如殺掉王天虎,把首級送給劉山陽,消除他的疑慮,設下鴻門宴,等他來到,一舉拿下,絕對可以成功!”柳忱也說:“皇帝昏聵一天比一天嚴重,我們幸好遠離京城,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全。可如今朝廷讓我們襲擊雍州,隻不過借此讓雙方互相殘殺罷了。大人您不會忘記尚書令蕭懿吧,‘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的教訓實在值得我們吸取……”
史書記載,不僅席闡文和柳忱立場明確,蕭穎冑的弟弟蕭穎達也勸說蕭穎冑聽從席闡文和柳忱的意見。於是,蕭穎冑再無猶豫,第二天,蕭穎冑斬殺王天虎,並把他的首級送給劉山陽,並征調民眾的車和牛,聲稱要派遣軍隊討伐襄陽……劉山陽中計了,史載劉山陽完全相信了蕭穎冑的“作秀”,於是他應邀身穿便服,隻帶領幾十個隨從,進入江陵城去拜見蕭穎冑。沒有懸念,劉山陽剛進入城門,伏兵四起,劉山陽當場被斬殺於車中。
曆史就是這樣一遍一遍的被重複,蕭穎冑用蕭衍使者王天虎的人頭誘殺了劉山陽,和幾個月前蕭寶玄用崔慧景使者人頭誘殺京口城一眾“保皇派”的做法如出一轍,政治家的心態和心術是如此的一致,如此的理智,如此的殘酷!留給後人的隻有一聲歎息而已。
蕭穎冑誘殺劉山陽,反叛已成定局,他聯絡雍州的蕭衍,合兵一處,積極準備沿江東下,推翻蕭寶卷的統治。
俗話說“名正才能言順”,反叛也要有反叛的大旗和政治號召。於是蕭衍正式上表荊州刺史南康王蕭寶融,勸他稱帝,但沒有立即得到蕭寶融的同意。後來,蕭穎冑又聲稱奉宣德皇太後的命令:“南康王應該繼承皇位,但是由於要清除宮中的昏君以及奸臣,所以暫不稱帝。可封給十郡,為宣城王、相國、荊州牧,並授予黃鉞,可以挑選任命百官。等到大軍來到首都附近時,由主管官員備辦車駕前去迎接。”蕭寶融接受了,正式和他的二哥蕭寶卷分庭抗禮。
此時,蕭衍的一個幕僚遊說蕭衍,認為南康王掌握在蕭穎冑手中,將來蕭穎冑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到那時蕭衍前後進退都要受蕭穎冑驅使,這怎麼是長久之計。所以建議蕭衍迎接南康王,以襄陽為首都,首先擁立蕭寶融即位稱帝,然後再進軍建康。蕭衍卻沒有接受這個建議,並說到:“假若下一步的大事不能成功,那麼不論貴賤都要一塊遭難而死;如果大事能夠告捷,那麼我就會威震四海,又豈能碌碌無為而受他人擺布?”
著名的曆史學家柏楊先生對上述蕭衍對於“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反應大為不屑,並評述道:不讓權力魔杖滑出手掌,是野心家最大守則,蕭衍否認是庸碌之輩,事實上恰是庸碌之輩,隻是他運氣不錯。蕭穎冑不死,蕭衍可能是袁紹第二。
對於上述柏楊先生的評價,我卻持有反對意見,我認為蕭衍在這個時候不采納幕僚的建議是實事求是,與時俱進,非常明智,並且深諳“權力意義”的大梟雄的作為。蕭穎冑死與不死(蕭穎冑後來病死,此乃後話),蕭衍都不可能成為袁紹第二。
說起“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們馬上就能想起“曹操挾持漢獻帝以成就霸業之故事”,但細讀史書,我們可以發現“曹操挾天子”和我們正在寫的“蕭衍挾天子”卻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漢朝立朝超過數百年,“天下是劉家的天下”這個思維定式深入人心,相比較而言,蕭齊帝國國祚不過幾十年,而且皇家內部又不斷發生血腥屠殺,所以人們對於皇位歸屬的看法本來就很微妙,“有槍就是草頭王”的軍閥思維在蕭衍的年代肯定比曹操的年代更加會被大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