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歲,生日當晚,莫黛再次拿出奶奶的遺像觸摸著,想起那男人昨晚語氣中滿是受傷地對她進行指責:“你不哭不鬧倒是平靜得很嘛!嘖,原來你根本就不曾把我放在心上過,虧得我喜歡上莫晴後還對你感到愧疚,我真傻!”莫黛當時是傻眼的,而此刻卻隻感到深深的諷刺,自嘲地笑了笑,是她的終究是她的,不是她的爭也沒用。
莫黛突然想出去散散步。失去光明後,白天黑夜於她已沒有分別,夜晚出門隻要帶著盲杖,有時會比普通人更來得自如。
或許就是基於對此點的自信,莫黛朝著她所在的小區的公園走去。盲杖一直暢通無阻,忽然就碰到一樣障礙物,原來是一輛停在盲道上的汽車,右邊是牆壁,莫黛於是便朝向左方邁步繞開,然而她才邁出一步,便一腳踏空,整個人栽進了被某個無良人士盜走了井蓋的下水道內……
一瞬間的失重讓她感受得分明,甚至在失去知覺的前一刻她腦子裏還想到奶奶說的那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想笑著對奶奶說,奶奶,你的預感真的很不靠譜,莫黛這回是真的想掘了你的墳墓鞭屍泄憤了。
莫黛想,如果當初她沒有急著向左踏出那一步,而是細細地用了盲杖探測過後再行動的話,她的命運是不是就不會如現在這般那什麼了——
莫黛記得自己明明是栽進了某個略顯狹窄,但又完全可以讓她暢通無阻地一路掉下去的暗道內,現在想來那應是下水道,可是現下這是什麼境況?
莫黛甫一睜開眼,便望見那矗立在眼前的陡峭崖壁,上不見峰頂,四周環繞著氤氳的白色霧團,耳畔時有飛禽掠翅飛過的動響。
呃,這,這是……莫黛不敢置信地伸開五指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她見到了一雙黑抹抹的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的皸裂斑斑的手,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眼睛居然能夠看到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莫黛害怕自己是在做夢,想動手掐上一掐自己大腿上的嫩肉,但卻發現自己的手很沒用地哆嗦起來。沒掐到肉也就罷了,咱可以喘口氣繼續努力,然而當她聽到類似於某物斷裂的“哢”聲時,她眼角的餘光不經意掃了下去,這一掃,她才驀然驚覺自己此刻正掛在一棵從崖壁上冒死生長出來的嬰兒手臂般粗細的小樹上,腳下懸空,下不見底。
這果然是在做夢吧!
莫黛在聽到第二、第三乃至第四聲“哢”後,索性閉了雙眼,任自己的身體下一秒便做了自由落體運動。
耳畔有風呼嘯著,視線內的景物飛速高升。
莫黛在降落的過程中不止一次撞到崖壁上生長出來的小樹,這些小樹雖然給了她緩衝,但同時也撕扯爛了她的衣服,刮傷了她的身體,當她最終掉落崖底之時,不幸的是,身體橫向著陸,直挺挺地砸上了一塊表麵粗糲凹凸不平的岩石,更不幸的是,被她帶落的來自崖壁上的某塊岩石正好死不死地掉下來砸中了她的大腿,於是,在經曆這一係列非人為的災難過後,莫黛想不痛得昏死過去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