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柔如水。
這一晚的滿月如同一千一百五十二年後你的那個難眠之夜見到的又大又圓的月亮一樣。時間縱使飛越了千年的光陰,月亮仍然遵守著她西升東落的承諾,陰晴圓缺的變幻見證著人間的悲觀離合。當時的我也許是聽見了你千年後的一聲歎息,我輕輕的吟出: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這是秋初的一個夜晚,離開酷暑不久的時節,風吹在身上猶如少女的玉腕摩挲著麵頰。我漫步在一條濃蔭小道上,抬頭望向夜空,滿月的暈輪像是浸在溫水中的皂莢,在四周彌漫開溫馨的光芒。
我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從身旁的樹從中傳來,我有些吃驚,趕緊向笑聲處看去。並用力假咳兩聲,心想要是劫財的就把這身青袍給他便了,要是劫別的那就寧死不從了,子不是曾經曰過士可殺不可辱麼。正在我胡思亂想的當頭,一襲白衣閃現在眼前,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位少女,看著她微笑的臉龐,我平生第一次發現月光也並不是最美的了。
她略一施禮,道:這位公子受驚了,小女子有禮了。
我甚至有點遺憾,心想要是她能劫點啥就好了。我趕忙側目回禮道:不敢,小生唐突了。說話的功夫我仍忍不住地偷瞄她的樣子。
她淡掃蛾眉,眼若星辰,梨窩淺笑,青絲如瀑,看的我似有些癡了。她突然大聲的問:喂,書呆子,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我差點沒被嚇的背過氣去,趕緊掩麵喘氣如牛,語無倫次的回道:姑娘甚。。是是貌美,小生,小生。。。
她有些得意的一笑,調侃我道:小生是不是嚇傻了呢,哈哈。
我不知如何回複,也跟著嘿嘿的傻笑,她看著我笑的樣子似乎更開心,笑的更大聲。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如她一般如此美麗的女子,即使放聲大笑也是那麼的美,絲毫沒有粗俗之氣。
她止住了笑聲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問我:你剛才吟的可是李義山之作?
我心下甚是驚奇,揖首道:正是。
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道:義山一生命運多蹇,縱有如此才華,亦不得心上之人,倘若有了,則未必再有此詩的開頭二句的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了。她忽然轉向我,問道:書呆子吟這兩句莫非也是有不得之人?
我從容而答,道:義山之詩好用典故,且寫情最為入木,小生雖未婚娶,然頗感情之染透紙背。雖無一字以言情,卻字字都是情在內。說開了話我就更加自然,順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與她並肩走在了月光之下,微風將她身體的清香若有若無的帶到我的鼻息之內,我似有些醉了。
她輕輕地說道:義山數首名詩皆取無題,實是此地無聲勝有聲。
我撫掌讚道:然也,不知姑娘最愛是哪首?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呢?
我不覺一甩衣袖,搖頭晃腦的吟誦起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她若有所思,緩緩道來:此首錦瑟用典頗多,莊周逍遙,杜鵑啼血,曾經滄海難為水,海上生明月,隻是藍田一句無出處。至末二句則是精彩處,義山之恨綿綿無期啊。
我接道:是啊,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和她相視一笑,她的雙頰飛上一抹潮紅,我深作一揖問道:在下楚南生,請教姑娘芳名?
她俏皮地一笑,道:楚兄別再文縐縐地了啊,本姑娘名叫心月,心有靈犀,月明風清,嘻嘻。
我抬頭笑道:靈風姑娘。。。
話未說完,她臉色一沉,打斷我道:心月,你這書呆子。
我啊了一聲,續道:心月姑娘為何深夜來到此地呢?
心月沒有回答,看了看我,說道:書呆子你叫南楚生。。。?
我有些不自在的答道:楚南生。
她哦了一下,馬上問道:你大半夜的跑這來吟詩做什麼?
我答道:在下為求功名,特尋到附近一處僻靜之地可以安心讀書,因覺今夜月色極佳,故此出來賞月,不意竟會得佳人,實是三生有。。。
我幸字還未出口,就被心月一揮手不耐煩的打斷了:好啦好啦,讓你別再文縐縐地了,怎麼就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