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顧北已經忘了他是怎麼回到寢室的。
淩晨兩點多了,宿舍樓的大門緊閉著,顧北拍了拍冰冷的鐵門,叫了兩聲阿姨,沒有回應,他張著嘴吧想大喊,可是喉嚨突然發不出聲音,仿佛全身的力氣全部抽空了,不想叫了,他沿著鐵門一屁股坐了下去。
夜很深,雪很大。
宿舍門口是一條長長的水泥馬路,路邊有兩排路燈,在凜冬雪夜裏,散發著暗淡的光,漫天飛舞的白雪在燈光下慢慢零落,落在顧北的頭上,肩膀上,手指上,顧北的身體從指尖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直到心裏,直到頭蓋骨深處,直到靈魂的盡頭。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紛紛揚揚的大雪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當黑暗褪去,天際剛剛劃出一道淺淺的光暈時,被冰雪覆蓋的西澤龍嶺已經天色大亮了,披頭散發的宿管阿姨打著哈欠開宿舍大門,看到躺在門口的顧北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瓜娃子咧,你咋過躺這裏咧?”
操著嶺南口音的宿管阿姨伸手推了推顧北:“這麼冷的天,不怕凍死呀。”
“我沒事。”
顧北搖搖晃晃地站起,拍掉身上的雪,眼色朦朧地走回宿舍,沒脫衣服,上床睡覺。
168宿舍除了金聖澤,其他人都在,不過他們沒有發現顧北的異常,馬上要期末考了,沈城和朱聰抱著專業書在啃,馬如龍在專心致誌的抄小紙條,也隻有宋君羨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窩在被窩裏看小說。
2點上中文課,馬如龍叫了顧北一聲。
顧北沒回應,馬如龍以為顧北昨晚在外麵玩了一宿要補覺,就沒多想,和朱聰沈城離開宿舍。
168宿舍一下子安靜下去,隻剩宋君羨一個人,突然煙癮犯了,他扔了金庸的《射雕英雄傳》,翻身下床,來到窗戶下抽煙。
宋君羨並沒有什麼變化,該吃吃該睡睡,該翹的課一節也不會去上,老師點名什麼的全是浮雲,但他還是那個中文係女生心中的校草,走在路上回頭率依然超高,情書多到朱聰拉屎都不用買廁紙。
開學那天晚上的那個為初戀女友痛哭流涕的宋君羨似乎隻是個幻覺,不過這小子是真變了,他再也不用天天晚上煲電話粥了,再也不用為了煲電話粥省下抽煙的錢了,他現在可以天天睡到太陽燙屁股,晚上熬夜玩兒CS,胡子拉碴的,那股子頹廢勁越來越濃了。
一根相思鳥抽完的時候,宋君羨轉身去開電腦,這時候他突然聽到顧北的床鋪上傳來聲音,忽高忽低的,有時候很急促有時候很低沉,像從喉嚨裏傳來的竭力壓抑的撕裂聲,很模糊,宋君羨隻聽清楚諾諾這兩個字。
宋君羨走到顧北床邊,拍拍床板道:“你怎麼了?”
顧北整個人都捂在被子裏,怎麼喊都沒回應,宋君羨伸手扯開被子,被子裏層濕漉漉的,而顧北卷縮著的身體在不停地打擺子,雙眼緊閉著,臉頰赤紅,額頭見汗,幹裂的嘴巴蠕動著像在說夢話。
宋君羨伸手一摸顧北的額頭,滾燙!
宋君羨立馬披上衣服,背起顧北往醫務室狂奔。
那時候雪特別的大,宋君羨踩著拖鞋一路跑到醫務室找到醫生。
醫生給顧北量了量體溫,嚇了一跳,他趕緊給顧北輸液,嘴裏嘮叨說:“43°的高燒,腦子都要燒壞了!你們這群學生也真是的,都這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