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電光火石之間,一塊小石頭破空而來,生生撞在了儀蓮手裏的軟劍劍身上,本是對準太傅頭顱的軟劍,竟貼著太傅頭頂上的羽冠劈了過去,隻斬斷了他的發絲。
儀蓮隻覺得虎口一麻,差點連劍都脫了手,她咬著牙,轉身冷冷的看著那靜靜立在門外,一身素白錦袍,帶著銀質麵具的男人。
“皇甫傲!”她一字一頓的喚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似的。
流雲一臉苦笑,恭敬的站在皇甫傲身後,不敢出聲,他本是將馬車趕到了王府,隨後折回太傅府,卻見到眾護衛圍攻儀蓮一人的場麵,他不敢出手,隻能以煙花向北城王求助,當皇甫傲從宮中急匆匆趕過來時,見到的,便是儀蓮握劍欲要斬殺太傅的場麵,他心頭一急,隻能以內力催動石子,打彎了劍的軌道,救下了太傅一命。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足夠說服我的解釋,若不然,今日我連你一起宰了!”儀蓮氣得理智全無,直接提劍,對上皇甫傲,一身染血的長裙,一柄滴血的長劍,青絲繚亂,身上的傷口縱橫交錯,整個人宛如從血池裏走出來一般。
皇甫傲一眼便看見儀蓮那還在滴血的手,他抿了抿唇,直接無視了儀蓮手裏的軟劍,徑直上前,目光森然冷冷的看著她右邊臂膀上那見骨的口子,以及肩骨上前後貫穿的大洞,心抽抽的疼。
“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就這麼想死?”他冷喝了一聲,連連質問道,不敢想象,若他晚來一步,若她真的失手殺了太傅,今日她要如何走出這太傅府的大門?要如何拖著這身傷,躲開京城內的守衛。
儀蓮勾了勾嘴角,無謂的抬起眼,迫近皇甫傲那雙怒火與憐惜並存的眸子,“我想死?我不愛惜自己?嗬,王爺,你何不問問我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皇甫傲一愣,他豁然轉頭,目光森冷的瞧著地上被嚇到癱軟的太傅,隨即又看了眼屋子外地上的兩具屍體,他又豈會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現下他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幫儀蓮除去太傅,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徇私枉法之事,這是他身為一國王爺的悲哀,頭輕輕垂下,他的眸光也隨著黯淡下去。
“怎麼,不說話了?”儀蓮不屑的笑了一聲,心中說不清的失望,夾雜著點點委屈,這一刻,她有些想哭,可是一向要強的她,如何能示弱於人前?隻能用牙齒咬住嘴唇,將那血混著淚,吞入腹中。
流雲眼見情形不對,趕緊上前,抱拳向儀蓮開口:“王妃……”
“閉嘴!誰是王妃?”儀蓮冷喝了一聲,一雙鳳眼錚錚的瞪著流雲,瞪得他頭皮發麻,“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一個明知實情如何,卻選擇閉口不言的男人,一個要救企圖殺他女人的凶手的男人,”她一個字一個字極緩的說著,字字重音,字字噬著皇甫傲的心,“這樣的男人,我上官儀蓮不屑,也不願要!我也要不起,明明我想要的一直以來就很簡單,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有一個父慈子孝的家,如此而已,很難嗎?”她輕輕呢喃著,好似在問著旁人,又好似在問著自己。
兩世為人,她似乎都與這親情絕緣,一次是得到了又失去,一次是從未得到,儀蓮回過頭,看著已經被嚇到腿軟,以至昏迷的太傅,涼涼的笑了,那笑聲太過淒涼,她極緩的解開右手的布料,斑斑的血跡下,她的虎口已然裂開,軟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左搖右晃的向房門走去。
“這是我欠她的,我幫她還了,今日之後,我上官儀蓮與太傅府再無瓜葛。”她的話很輕,可卻又帶著堅定不移的倔強。
欠誰?幫誰?無人知曉,隻是從今以後,太傅府再無上官儀蓮這個人。
皇甫傲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腦子裏還回蕩著儀蓮那番話,她說她不屑要他,她說她要不起他,從心尖一點一點蕩開的苦與澀,在骨子裏橫衝直撞,疼,鑽心的疼,他捂著胸口,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王爺!”流雲上前一步,扶住皇甫傲,緊張的喚道。
“我錯了嗎?”皇甫傲緊緊的揪住流雲的衣領,喃喃問道,從未有過的脆弱,從未見過的狼狽,此時的他,隻是一個被心愛的女人拋棄的平凡男人,褪去了光鮮的身份,褪去了堅強的外殼,脆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