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江家公子,我不知該往何處去了。茫然地走在青石鋪成的小路上,一邊觀望府內的景致,一邊想著心事。本想找雪兒解釋昨夜的誤會,現在看來,我成了多餘的人。也好,隻怕雪兒現在是不願意看見我的。好在江澤兒並沒有離開莫府,雪兒有她的呆頭鵝陪著一定會開心的。
在莫府的這些時日,雖說孤單感傷時常擾亂我心,好在有雪兒相伴左右與我解愁釋憂,如今沒有了雪兒在身邊,所有的孤獨感傷一時間統統湧上心頭。忍不住一聲長歎,心中的感傷之意又平添了幾分。此時,每一朵季末將敗的黃花,每一片泛黃的秋葉,都成了我感懷傷心的借口。
在通往雪兒住處與藍波亭的岔路口,我猶豫了片刻向藍波湖的方向走去。
已然殘秋,菊花花期將末,花圃裏的菊花豔麗衰絕泛出絕望的黃色,朵朵幾近衰敗的殘花依附在花枝上遲遲不肯敗去,用僅存的生命在秋風裏死命掙紮,它們如此悲壯,如此執著,傾盡全力以換取生命中最後的燦爛。心中更覺傷感,過不了幾日,再倔強的花兒也會悄然歿去,這種無謂地堅持隻會留下更多的悲情與歎息。
我有些不懂,莫開居住的地方正對著藍波湖,越過淺淺的窗欞便可看見湖邊的菊圃,既然他們母子是因為菊花才遭受了這麼許多的苦難,為何他還要在藍波湖邊圈建花圃栽植菊花呢?看著菊花一天天枯敗殘歿他的心中不覺得難受嗎?他為何要這樣做呢?
突然,我的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傷,這種感覺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心底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在那個無人問津的神秘之地,仿佛還住著一個如菊花般倔強堅毅的人,他靜悄悄地藏匿在我消失不見的記憶中,默默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幾乎在半枯的金黃中看見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這個人是誰?為何一想到他我的心中便酸楚難忍?
一陣輕風吹過,花枝搖曳碰撞瑟瑟作響,花叢中的人似乎被風兒吹散了,頃刻間便消失無蹤,就像從未沒有出現過一樣。除了在風中飄搖的枯枝殘花,什麼都沒有。不,我明明在這花朵間看見了一張男人的臉,為何消失不見了?我隱隱感覺到這個男人與我有著莫大的關係,也許,他就是我找回身世的重要線索。我俯下身去伸手撥開花叢,我期望可以把他看得更清楚一點,但是,花叢之間露出了黝黑的土壤,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然而此時,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經我碰觸過的菊花突然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而將近枯敗的菊花竟然緩緩舒展開來,菊花特有的芳香撲鼻而來,一如初開的新菊!
我被眼前這怪異景象驚呆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讓我的內心充滿了疑惑和恐懼。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跟常人無異,一樣的柔軟,一樣的潔白纖細,為何會發生如此怪異的事情呢?
試著去撫摸更多的菊花,耀眼的金色光芒幾乎刺疼我的眼睛,我抬起手用手背遮蔽這刺目的光芒,再看向菊圃的時候,盛開旺盛的菊花齊齊跌入我的視線,它們借著風勁承歡起舞,似乎在感激我為它們所做的一切。
為何我會擁有這種別人沒有的能力?難道,真的像別人傳說的那樣,我是個不祥的妖物嗎?不,我是個正常的人,我不是妖孽!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等我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這怪異的景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些都隻不過是我的幻覺!然而,菊圃裏的菊花一團團一簇簇擠擠挨挨爭相鬥豔綺麗無比,它們那麼真實地呈現在我的眼前!我又如何再自欺欺人呢?
“哇--”在我的背後有人發出了一聲驚歎,這聲驚歎包含著吃驚和疑惑,更多的則是恐懼。
“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一個丫鬟瞪著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她長得白白淨淨,最惹眼的是臉頰上一對深深的梨窩,像要滲出甜甜的蜜水般惹人愛憐。
“是你?”我認出了她,她是青歌二夫人房中的人。隻因幾天前的一件事情,我對她的印象很是深刻。頭次看見她的時侯,她也像現在這樣,手裏提著個編織精密的竹籃子……
那日,我陪雪兒去看青歌二夫人,回來時雪兒內急去了茅廁,我便倚在牆邊等侯。這時,一個長相甜美的丫鬟提著竹籃從門裏慌慌張張走出來,她步履急躁險些撞到我,顯然她沒料到牆外站著人,吃了一驚手中的籃子也掉在了地上。可是,從籃子裏掉出來的竟然是青歌夫人的飾物。她驚慌失措連忙跪下討饒,隻因母親得了急病需要銀兩才犯了糊塗,乞求我不要揭發她。幾樣珠釵翠環也許不算貴重,卻足以把她趕出府去,這等同絕了她與母親的生路,我心生憐憫便放了她,還退下腕上的玉環贈與她救治母親。她千恩萬謝發誓說以後絕不敢再犯,而且保證把偷來的飾物送還青歌夫人。
此時,她站在我的麵前簌簌發抖,像一隻被驚嚇到的小雀。
“姐姐,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還沒請教姐姐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