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澤爾完成了一項排序,又開始汲取另一個樣本。“好啊。”他說,“但特裏克西婭覺得,易莫金人根本沒把這次行動看成一次互沒有支撐描地產出空氣,營帳裏當然也不會有空氣。在這種情況下,向營帳裏隨時可能窒息而死的人出售空氣應該是最容易的買賣了。奇維以此嘲笑易莫金人其蠢無比,連最容易的事都不會。惠的貿易。”
“哦。”有關文尼的任何事奇維都要拿來開玩笑,除了特裏克西婭。有意思。絕大多數時間裏,她好像隻當特裏克西婭這個人完全不存在。奇維不作聲了—很不像她平素的為人,但隻沉默了一秒鍾,“我想,你朋友是對的。哎,文尼,本來不該跟你說的:貿易委員會裏意見分歧相當大。”肯定是瞎編出來的,除非是她的親娘說漏了嘴,“我估計是這樣:委員會裏有些白癡覺得這隻是一次純粹的商業談判,雙方為了一個共同目標合作,具體談判過程中各自盡最大努力為己方爭取更多好處—跟往常一樣,我們這方談判手段更高明。他們沒意識到,如果咱們被殺得幹幹淨淨,對方哪怕在談判桌上輸得精光也沒關係。咱們一定得準備來硬的,準備反偷襲。”
除了殺氣騰騰之外,奇維的意思跟特裏克西婭其實完全一樣。“媽媽沒直說,但好像委員會裏兩種意見頂牛了,定不下來。”她偷偷望著他,小孩子學著大人的樣兒假裝耍陰謀時才會這麼看人,“你也是個船主,伊澤爾,你可以去說—一”
“奇維!”
“好好好,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她讓他清靜了大約一百秒,接著便說起自己另外的計劃:怎麼從易莫金人身上賺點利潤,“如果能順利度過接下來的幾兆秒的話。”如果沒有蜘蛛人世界和開關星,易莫金人肯定算得上青河空間這一端的世紀大發現。
從艦隊行動來看,易莫金人顯然在自動化設備和計劃係統方麵別具隻眼,有些不為人知的竅門。但是,他們的飛船速度還不到青河飛船的一半,其生物科技也同樣低劣。奇維有上百種方案,可以從這些差別中牟取利潤。伊澤爾由著她說個不住,幾乎沒怎麼聽。換個時間,也許他會專注於手頭的工作,其他一切都不操心。但值這一輪班①的時候不可能這樣。兩個世紀的規劃,幾千秒後便要見出分曉,成敗全看這幾千秒的了。他頭一次琢磨起艦隊的指揮和管理問題來。特裏克西婭是個外來者,但才華橫溢,又能提供一種全新的視角,大不同於終生從事商貿的貿易者。搗蛋小鬼雖然很機靈,但她的看法一般來說沒什麼價值。不過這一次嘛……也許這些話是“媽媽”讓她說的。凱拉·彭·利索勒特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青河空間內已經遠到了極點,不可能更遠了。和許多異鄉人一樣,她考慮問題的方式不同於一般人。也許她真的認為,一個十幾歲的見習生有可能對重大決定產生影響,僅僅因為他來自一個船主家族。真要命……
值班時間漸漸過去,沒想出什麼新點子。再過一千五百秒,菌囊的這一班勤務就結束了。如果不吃午飯,他也許還有時間換身衣服……有時間要求麵見帕克司令。艦隊一路航行,迄今為止,這期間他共有兩年時間處於非冬眠狀態。這兩年中,他從來沒有利用過家族的影響力。我又能做什麼?真能打破委員會裏的僵持局麵麼?剩下的當班時間中,他一直猶豫不決。甚至在菌囊裏接通艦隊通訊網,聯係司令的約見秘書時,他仍然遲遲疑疑。
奇維的笑容和平常一樣目空一切。“直截了當告訴他們,文尼。這一次得看我們戰鬥員的。”
他揮揮手,讓她閉嘴,接著才注意到自己的呼叫沒接通。占線?一時間,伊澤爾隻覺得一陣寬慰,然後才發現沒接通的原因是有一個呼叫先打進來……來自帕克司令的辦公室。"5:20:00前往艦隊司令的規劃室……”不是有個說法,說得償所願會遭惡報嗎?書中的“值班”有兩種含義:從冬眠狀態中解凍出來,執行各種勤務,這時的“值班”或“當班”、“輪班”與“冬眠”相對;或者本來就處於非冬眠的正常狀態,被分派執行某項例行任務,如勤雜、警戒等。這時的“值班”便與“休息”相對。讀者應根據上下文分辮其含意。遭什麼惡報來著?伊澤爾·文尼爬上營帳的交通艇氣密門,腦子裏一團粗糊。奇維·林·利索勒特連影子都不見了。真是個機靈丫頭。
他晉見的可不是哪個下級軍官。伊澤爾來到位於範·紐文號的艦隊司令規劃室,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艦隊司令本人,…和探險隊貿易委員會成員。這些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不大高興。手扶支撐柱立正敬禮之前,文尼飛快地瞥了一眼,從眼角迅速數了數人頭。沒錯,人都到齊了,圍坐在會議桌旁,目光一點也不友好。
帕克朝倚柱敬禮的伊澤爾生硬地一擺手,“稍息,見習生。”三百年前,伊澤爾五歲時,帕克司令拜訪過文尼家族在堪培拉空間的營帳。當時他還不是飛船高級指揮官,但伊澤爾的父母仍然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不過伊澤爾隻記得那些來自帕克蘭的禮物,還有就是送他禮物的那個人待他很友好。
第二次見麵時,文尼是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即將成為一名飛船見習生,而帕克正在裝備一支艦隊,準備前往特萊蘭。變化真大啊。自那以後,兩人一共說了大約一百個詞,都是在探險隊的正式場合下。這種默默無聞很對伊澤爾的胃口。眼下,隻要能重新回到那種狀態,要他做什麼他都樂意。
帕克司令的模樣仿佛剛剛吞下了一口什麼酸東西似的。他來回掃視著貿易委員會的各位委員。文尼不禁暗自猜測惹司令發火的人是誰。“小文一一見習生文尼,我們這裏出現了一種……唔……不同尋常的局麵。你也知道,自從易莫金人到達之後,局勢變得很微妙。”司令看樣子沒打算讓他回答,伊澤爾的一聲“是,長官”沒等出口便胎死腹中,“現在,我們有幾種可行方案。”又朝委員們掃了一眼。處於失重狀態。伊澤爾明白了,奇維·利索勒特扯的那一大堆並不完全是胡說八道。在戰術問題上,艦隊司令具有完全的決定權,即使在戰略問題上,他也有一票否決權。但如果連探險的目標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他便隻好聽艦隊貿易委員會安排了。而且,委員會的這次決策會議肯定又出了亂子。不可能是不同意見的兩方票數上相等。在這種情況下,艦隊司令有決定權。不,這一次一定是實質上的僵局,也就是說,決策層的大多數人與司令的看法不一致。像這類情況,學院老師們倒是嘮叨過不少。但真要出了這種事,也許一個年少無知的船主真能在決策過程中起點作用:充當替罪羊的作用。
“第一種方案,”對文尼腦子裏這些胡思亂想毫不知情的帕克繼續說道,“我們按照易莫金人提出的建議,陪他們玩下去。聯合行動。在預定的地麵行動中使用的所有交通工具由雙方共同控製。”
伊澤爾琢磨著委員們的表情。凱拉·彭·利索勒特坐在艦隊司令身旁。她穿著自己家族最喜愛的軍裝,軍裝的顏色就叫“利索勒特綠”。這女人是個小個子,跟奇維差不多高,五官很柔和,神情專注,但神態舉止卻給人一種身體上的剿悍之感。青河人在身體方麵差異很大,但即使以青河的標準,斯特倫曼人的體力也是極其突出的。有些貿易者以不動聲色自豪,但凱拉·彭·利索勒特不是這種人。凱拉·利索勒特恨透了帕克所說的“第一種方案”,敵視程度與奇維講的完全一樣。
伊澤爾的目光落到另一張熟悉的麵孔上。薩姆·多特蘭。決策委員會是由精英組成的。這裏有一些船主,但大多數是職業規劃者,一路靠能力爬上高位。到了這個位置,最後他們大有機會也成為船主。也有少數很老的老人。這些老頭子大多是頂尖專家,他們熱愛、看重的是管理,而不是以任何形式擁有自己的飛船。薩姆·多特蘭就是這種人。過去有一段時間,他替文尼家族工作過。伊澤爾猜測他也反對帕克的“第一種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