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的那個秋天,雖然樹上的葉子還沒有完全變成黃色,但是一夜寒風吹過之後,嘩啦啦的就開始往地上落,把整個江城的街道都給鋪滿了。
一輛軍用卡車滿載著穿著綠色軍服的一群臉上還帶著稚氣的人駛向郊區,那裏將是這些人生活鍛煉三年時間的地方。這一群人就是今年新入伍的兵。車上擠擠嚷嚷的,連繼續塞下一個人的空間都很少。一個聲音大聲嚷嚷起來,“擠死俺了,你們可能讓俺兩腳(音jio,江城鄉下口音)著地一下?”車上一陣哄笑聲,鄉下的人口音很重,雖然說城裏人多多少少也有點口音,但是顯然不會那麼嚴重。
“你以為就你自己擠啊?車上誰不擠啊?別嚷嚷了,過不了幾分鍾就到兵營了。”又是一個聲音響起來,鄉下的新兵一聽就快要到兵營了,果然適時的閉上了嘴巴。
軍車晃晃蕩蕩的,很快就載著一車各懷心思的人進了軍營的大門,嘩啦一聲,軍車的護欄打開了,幾個人沒有站穩,差一點從車上摔下來,“******,開柵欄怎麼不事前說一聲,老子差點摔倒……”
“誰?”一個洪亮的聲音差一點吧所有人的耳膜震破,“誰在這裏自稱老子?誰在這裏爆粗口?”
鐵兵一聽,“壞了,這就要抓典型了!”周圍的人都很合作的把目光投向了鐵兵,眼神裏麵幸災樂禍的意思不言而喻,那意思是在說,“小樣,你,倒黴了……”
洪亮聲音的兵一個箭步,衝到鐵兵的身邊,拉著鐵兵的胳膊就是狠狠的一拽,把鐵兵拉到了還在不停著從車上下著人的隊伍之外,大聲的訓斥起來,“就是你自稱老子?還敢在兵營裏麵爆粗口?你小子膽兒挺肥的啊!”
鐵兵頭一抬,望著老兵的眼神帶著一種強烈的怒意,心裏麵想著,今天怎麼就******這麼倒黴,剛進軍營就被抓典型?他想起來自己以前在家時候的悲苦命運,難道說,倒了軍營,一切竟然一點都沒有改變?
老兵被鐵兵的帶有強烈敵意的眼神嚇了一跳,身子一怔,差點沒有後退幾步,這小子怎麼這麼大的脾氣?但是立刻就想起來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小子不懂規矩是吧?我就讓你長長記性。”老兵不停地用眼睛到處瞄著什麼東西,然後快步跑到一堆磚頭旁邊,拿起兩塊掂量了一下,小跑著回來,往鐵兵的懷裏麵一塞,“拿著它,繞著操場跑十圈!”
鐵兵手裏麵一沉,兩塊磚頭起碼有十幾斤重,他的臉上帶著不善,看著老兵。“怎麼,還想打一場?較量較量?”老兵的臉上寫著不懈,後退兩步,擺出一個進攻的架勢,衝著鐵兵擺了擺手,意思是你來吧。
鐵兵看著老兵高大的身材和精壯的胸膛,哪裏會去自找苦吃,但是這不代表鐵兵就願意抱著兩塊磚頭繞著操場跑十圈。鐵兵把磚頭往地上一扔,拍了拍受傷的塵土,啐了一口,轉身就要回到自己的隊伍裏麵。
“你給我停下來……”老兵衝過去伸手一掰鐵兵的肩膀,鐵兵就感到有一種骨骼錯位的感覺,他伸手一抓想把肩膀上鉗子一般的手推開,但是老兵另外一隻手一下子抓住鐵兵伸過來的手,一個幹淨漂亮的背摔,鐵兵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是被老兵用鋼鐵一樣的膝蓋頂住了,雙手也被製住了,想動都動不了。
“小子,你給我聽著,還有那邊的新兵,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軍營不是你們以前的家,你們以前有什麼少爺脾氣和那些嬌生慣養的主都給我改掉了。”然後老兵對臉還貼著地麵的鐵兵說道,“還有你,小子,聽好了,你要是不照我說的做,抱著磚頭沿著操場跑十圈,現在我就用軍車送你,哪裏來的就把你送回到哪裏去!”
鐵兵一聽,心裏麵咯噔一下,把自己送回去?那自己還不被老爸把皮給扒嘍?老兵已經鬆開了雙手,他自信,如果自己願意,絕對可以三招之內再把這個新兵蛋子製服,他甚至等好了新兵蛋子的再一次的反撲,按照他之前的經驗,不經過三五次的摔打,他是不可能服氣的,沒辦法,誰讓每一年新兵來的時候,總是要樹立一些典型的,不然,這些新兵蛋子都能逞上天了。
但是預想中的再一次的反撲似乎沒有發生,鐵兵屈辱的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撿起地上的兩塊磚頭,竟然頭也不回的繞著操場跑了起來。軍營的操場不比那些學校的操場,一圈下來的路程絕對不止四百米那麼簡單,十圈下來估計都要超過六千米了。
老兵瞠目結舌的看著鐵兵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麼好,預想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新兵蛋子衝上來再被自己摔幾次,然後實在沒有力氣爬起來,認了一個錯之後就乖乖的歸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