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們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往往會演變為“一語成讖”。
淩洛想過一萬種會和小師姐、和青雲山分別的理由,卻從未想過會是這一種。
如果知道衝進林中的小師姐會遭遇不測,淩洛大概寧死也要擋在前麵。可現在,他隻是想到軟在師傅懷中的那個佝僂的身體,她該是多疼多痛苦啊!若自己真認真學過幾天功夫,大概就可以保護這個整日能欺負自己的人了。麵對看似“強大”的人,我們往往忘了他們其實也最需要保護。
此刻,跪在大殿中的淩洛腦海中一片空白,即便周圍站滿了審問他的人,嘈雜的議論聲入耳,他也已經無所在乎。
“淩洛,師叔問你,那場火是你們引起的嗎?”
“也許是吧!”
“為什麼縱火?”
“棲雲被關了很多天,我怕她悶便帶她出來烤山雞。”
“你如何進得了萬丈閣?”
“我有冰絲繩,是我把棲雲綁下來的。”
“你可知,你的膽大妄為,給我們青雲山帶來了慘重的損失!”
“師叔,我隻想知道,棲雲她怎麼樣了!”淩洛抬起頭,空落許久的眸子忽然滿布淚水。在他看來,青雲山燒掉幾座大殿,毀掉幾座古跡都是小事,王府有的是金銀珠寶來補償這些死物,為什麼這些人不關心人命的死活?還是難不成,小師姐她……已經……
“若棲雲死了,我便拿自己的性命還了也是該的!”淩洛已經做好了被眾人亂棍打死的打算,而且絕不反抗,也決不讓自己的爹鬧事,他甚至已經連夜寫好了遺書,準備追隨“心愛之人”共赴黃泉!
可惜,這場聲勢浩大的審判卻以讓淩洛無比失望的結尾收場。
“隻是把我送回王府?你們為什麼不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淩洛簡直不敢置信眼前的宣判,他忽然特別討厭自己自出生以來便如影隨形的特權身份,這讓他免於受苦、免於受罰的特權身份,此時卻化作無數柄利劍刺入了心上!
淩洛胸口一陣劇痛,身子一抖便翻倒在了地上,方才還處在一片憤怒中的師兄弟看到此時身子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淩洛,都忍不住扭頭跺腳拭淚。一場山火帶走了他們視為禍害卻也視為掌中寶的人,大家不知歸罪何處,卻也隻能任由眼前的“替罪羊”嚎啕。
幾個老道看到殿中情形,方知這個早該被逐出師門的小丫頭竟然如此得人心,隻能捋著胡須感歎:“罷了罷了,今日之果你二人皆有錯,你也不必如此自責,棲雲今後命澤,就全交由造化吧,隻是小王爺你,切不可如此頑劣造次了!”
淩洛抬起頭來,眾人忽然一片驚呼。
滿目的鮮血緩緩流過清秀的麵頰,瞬間綻放出一片一片的紅花,如同紅梅綻放在白雪上般妖冶。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擔心自己會像衛玠那樣被看殺了,這世間除了她一人之外,別人的欣賞隻能讓他厭惡。她若麵目全非,他便以非相陪。
“告訴棲雲,無論她成了什麼模樣,我此生都會等她!”盡管已經被眾人架出了山門,可淩洛一聲聲的哀嚎依然遠遠傳來!隻是,該聽到的人卻未能聽到!
時光流轉,人世間的生生死死,大概便如草木的榮枯。
秋日被大火燒光的後山如今又抽出了新芽,一汪清池間幾隻白鷺翩飛。祥和的景色裏,已經鮮有人憶及當年那場山火的慘烈。
白衣的女子撩開麵紗,露出一頭不及肩長的秀發,順著湖水的清波一絲一絲捋著。“這該死的頭發,束也不是,不束也不是,真讓人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