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子皺著眉,拖著林子走出來好遠,才道:“那臭婆娘,不怕蟲子,幾腳踩死了就上床了。老大還沒出來。”
林子一聽急了:“什麼?老大還在裏麵?你,你就不管老大自己出來啦?你,我揍死你!”說著就朝散子肚子就是一拳。
散子本來也為老大擔心,又挨了一拳,火氣上來就跟林子扭打起來。林子長得高,抓著散子的衣領來回得打。散子雖然矮,卻很靈活,他恨林子打自己肚子,便專揀林子的肚子踢。也不知打了多久,倆人用光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散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林子,你說怎麼辦啊?老大出不來,到天亮肯定會被抓著打死的!”
林子也哭起來:“都怪你,都怪你!那女人不怕蟲子,你不會抓隻老鼠扔進去麼?再抓隻貓也成啊。現在怎麼辦啊,他們,他們都要恨死我們了。大娘,還有嬋姐姐也要恨死我們了。”
散子一邊哭一邊罵:“你就會說!你怎麼不進去啊!再說我怎麼知道那女人不怕蟲子啊!”
林子又罵:“那老大還在裏頭,你就出來了!你這麼沒有義氣,我們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卻不知不用等到天亮,此時他們的老大此時已經被抓住了。
錢縣吏後院主屋,那貴客端坐在正中,旁邊放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盒,麵前跪著一個小孩兒,正是林子他們的老大。
那貴客大約六十歲上下年紀,麵容清瘦,一雙眼睛淡淡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小孩兒。半晌,他揮揮手,讓周圍伺候的人都到屋外候著,隻留了一個侍衛在屋內。
這是他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那小孩兒先前有點怕,見所有人都出去了,方覺得這老頭不像自己聽說的那樣壞,又並不見他有多生氣,就沒那麼怕了。這下答道:“啟稟李大人,小子姓元,單名非,今年十歲。”
那貴客正是秦朝的重臣、位列九卿之一的李斯,此番到上蔡乃是回鄉祭祖的。李斯為人謹慎,並不想大張旗鼓,因此就帶著幾個貼身侍衛,不想倒被這小兒一語道破身份。李斯心道錢擴這人守不住事,一定不能用。
接著沉下臉來問道:“元非,你且從實招來,為何要盜我的印?”
元非磕了一個頭道:“大人,小子有個哥哥被冤枉下了獄,我偷您的印是為了救他。”然後就把自己大哥如何被人冤枉的經過向李斯講了一遍,一席話說下來竟是有條有理,不卑不亢。
李斯一聽就明白了,這錢縣吏分明是看上了這小兒的姐姐,想娶為小妾,偏這女子不答應,就抓了人家哥哥來威脅妹妹。
他本不欲管這等小事,但見這小兒眉清目秀,雙眼有神,口齒伶俐,心中著實歡喜,想起自己不爭氣的孫子又暗自一歎,口中道:“唔,本官自會查明真相,如果你哥哥真是被冤枉的,本官明天就叫錢擴放他出來。”又對身邊的侍衛說:“吳蘊,你讓王汜去把錢擴叫起來問問,如果是真的,讓他馬上放人。”
那吳蘊跟在李斯身邊日子久了,這些當官的魚肉鄉民的事情看得太多。聽得大人這話分明就是不管真假,都要幫這小兒,於是就“諾”了一聲走到門外吩咐下去。
元非一聽大喜,不由得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口中直叫:“多謝大人!”叫到最後竟泣不成聲。
他哥哥被抓,他聽說李斯回鄉,本準備直接喊冤,但又怕這李大人不管,終於決定想辦法盜印救哥哥。這被當場抓住,本來又害怕又絕望,心道自己就要隨哥哥一起下獄了。沒想到這李大人如此和藹,不僅沒打自己,還讓人去幫哥哥申冤。一時間驚喜交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李斯微微一笑,又問道:“那這貓兒也是你放進來的?”
元非點點頭道:“是,小子讓人抱著那貓叫了一晚上,最後扔到房內,趁您夫人出去的時候跑進來的。”
李斯頓時明白過來,笑道:“原來本官今天晚上跑茅房,也是你搞出來的?”
元非偷瞧了李斯一眼,見他沒有生氣,自己覺得很不好意思,便又磕了兩個頭道:“大人,對不住了,是小子在您的晚飯裏下了瀉藥。”
李斯哼了一聲:“你膽子倒真不小,就不怕侍衛把你抓起來?”
元非躊躇半天,心一橫道:“小子知道您身邊有侍衛,所以藥……下得不輕,這樣您一晚上要跑好幾趟。一開始侍衛大哥還會出來,到後來他們也知道大人是去茅房,就不會再出來了。”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又開始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