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五年,七月初二,立秋。
天邊剛剛露出一絲微光的時候,顧如初已經等候在元非的屋前。果然,不一會兒,元非就穿戴整齊,推門而出了。
元非已經很習慣清晨在自己屋前見到顧如初。這個青年已將元非視為自己終生要追隨的主子,除了睡覺和個別情況外,幾乎從不離元非左右。
見元非走出來,顧如初迎上兩步輕聲道:“公子,好消息。”
元非並未停下腳步,而是繼續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向相府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地問:“哪裏的消息?”
顧如初道:“是邯鄲來的消息。”
元非已經知道顧如初指得是什麼,問道:“這麼快?”
顧如初道:“是啊,這才幾天,章將軍就將司家剿了個精光!尤其在邯鄲的那場血戰,真是染紅了半座城!”
元非點頭道:“甚好。唉,隻是,苦了當地的黔首了。”
顧如初道:“其實,聽說還好。章將軍在司家有內線,聽說還是地位頗高的人物。那人在商量好的日子辦壽宴,請了司家所有的人。結果那些人酒喝到一半才發現,衛尉府的軍隊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這哪是壽宴,分明是要給他們辦喪事!”
元非訝道:“衛尉府?章邯帶著衛尉府的人去邯鄲?”
顧如初道:“是的。大概是怕當地的郡尉軍與司家的關係太深,走漏風聲。”
元非點點頭,緩緩露出了笑容,撫掌道:“這下,司家那些滿手血腥的殺手可是再也掀不起風浪了!”
兩人來到相府大門外,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在那裏。顧如初疾走兩步到了馬車前,掀起了竹簾等元非登車。
元非抬頭望了望天,道:“今日立秋,我們就走著去吧,賞賞秋色。”
從相府去太倉衙門,沿途須經過好幾條大街,元非和顧如初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元非問道:“安東大街那個侍衛怎樣了?”
顧如初知道他問的是流霜姑娘曾經在十二皇子乳母房中見過的那個侍衛,於是答道:“那侍衛渾名賈三,鹹陽城南的賈家村人,家中就一個老父親。他沒有太多惡習,平日裏就喜歡喝喝酒賭賭錢,但也沒聽說欠人賭債。探子跟了他好多天,什麼也未曾發現。”
元非點點頭道:“讓十二府裏的,想法子派個人去那田嬸身邊,興許能套點東西出來。”
顧如初道:“是。”
元非問道:“王立誠最近還深夜去喻祺鈞府上嗎?”
顧如初道:“是。仍然是每日兩個時辰左右。”
元非道:“探子後來還進過喻府嗎?”
顧如初搖頭道:“不曾,喻府始終有個內家高手護院,探子始終進不去。”
元非又道:“王家呢?”
顧如初道:“王家不過就兩個小院子,探子站在房頂上就能一眼望全了。”
元非道:“那王家境況如何呢?”
顧如初道:“王立誠家中一共十四口人,他與他夫人帶了兩個孩子,他的父母還都在世,另外就是八個下人。他家中除了一些普通的物什,幾乎什麼也找不出來,實在不像是一位太倉衙門的官兒。”
陽光越來越強,元非眯起了眼,望著前方街的盡處,疑惑地說道:“一個人,每天要算八個時辰賬,深夜才回府,睡三個時辰之後,又要上朝了。如初你說,他如果不為錢,那為的又是什麼呢?”
顧如初道:“也許,他寒酸的樣子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元非邁步的步幅和頻率始終沒有變過,但顧如初知道公子此刻正在專注地思考著,因為他負在身後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正憑空敲擊著,這是元非陷入深思時的標誌。
半晌,元非才道:“此事不查,難以安寢。”
顧如初道:“公子,如初有一計。”
元非側首含笑看著顧如初道:“哦?好事,說來聽聽。”
顧如初臉一紅,道:“其實也沒什麼。我聽探子說,王立誠的夫人容貌甚為醜陋,我當時還想,這家夥不會是因為這個老是往喻祺鈞府裏跑的吧?”
元非無聲一笑,惹得顧如初臉更紅了。元非忙收了笑意,道:“繼續說吧。”
顧如初低著頭,小聲地說道:“我想,給王立誠做個媒,讓他娶一個美貌的小妾,這樣他勢必每日都會盡早回家,呆在喻府的工夫就會大大減少。”
元非眼睛一亮,道:“這樣,他就會將賬本帶回自己家中做,或冒險在太倉衙門中做?我們拿到這賬本的機會也就大大增加了?”
顧如初見公子很讚賞自己的計策,心中欣喜,說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