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車,她便呆住了。
眼前並非她想象的土匪攔截,而是一隊氣勢洶洶挾槍佩劍的官兵!她一時以為烏騎國真的打到家門口了,但看清他們身上的戎裝時,心下略安,吞口口水,強自鎮定道:
“不知官爺所尋何人?”
眾官兵亦未料到下來一個小不隆冬的女娃兒,俱作聲不得。
“你,車內還有什麼人?一並下來!否則,本大爺可要不客氣了!”為首的破鑼嗓子一怔之後大聲凶道。
“官爺,我們隻是去藥鋪抓藥,車內隻有重病的家兄及一名膽小的丫鬟——”
“少羅嗦!那人分明就在此處消失,是不是被你們藏起來了?膽子不小!”破鑼嗓子說罷便去開車門。
“官爺,家兄病弱,還望官爺莫要驚嚇著他。”蘇漣漪說著忽然想起什麼,趕忙自袖內拿出一塊令牌,呈在破鑼嗓子眼前,道:“我們縱然膽大包天,亦不敢藏匿朝廷重犯。官爺如若不信,請看這個。”
破鑼嗓子向她手上定睛望去,當即麵色大變,清清嗓子道:“罷了罷了,打擾啦!”向後一揮手,大聲道:“走!”
眾官兵聽命行事,片刻間走得幹幹淨淨。
李海揮去額上冷汗,望望蘇漣漪手中的令牌,放心的笑了,心底不由暗暗佩服小姐的膽量。
蘇家本是世代簪纓的名門望族,隻是後來漸漸頹敗,人丁單薄,到了蘇老爺這一代,為了維持生計,隻好棄文從商。又因皇後娘娘與夫人乃手帕交,便禦賜了這塊通行令牌,便於各地經商。
蘇漣漪乃家中獨女,父母寵愛之餘,亦將她當做男孩子來養。別的大家閨秀坐在閨閣之中拈針刺繡時,她卻身著男裝跟隨父親跑過兩趟商路了。若非如此,小小年紀的她遇到這般陣仗,焉能如此膽大自持?
“小姐?”不知車中的男子是好是壞,李海不由麵露擔憂之色。
“李叔,趕路罷。”打發走凶神惡煞般的官兵,蘇漣漪亦是暗暗得意,忍不住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轉身上車。
“請姑娘好人做到底,送在下出城。”年輕男子眼望她低語。
“不要得寸進尺!”蘇漣漪收起笑容,瞥他一眼,駭然發現他半邊身子竟是血紅一片,不由連吞數口口水,撫了撫胸口,故作鎮定道:“我連你是好人壞人都不知,為何還要稀裏糊塗的救你?倘若是縱虎歸山,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姑娘言重了。”男子低低而笑,似乎那鮮血是別人身上的。“在下叢生,絕不會讓姑娘成為千古罪人。”
“叢生?雜草叢生的叢生?”
“正是,姑娘不妨就將在下當做一棵雜草,不必姑娘耗費太多心力,隻需將在下帶出京城即可。”他唇角輕輕一撇,略不正經。
“那我可不可以將雜草清除幹淨?”蘇漣漪向來不喜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男子。
男子啞然失笑,露出潔白如玉的牙齒,眸光熠熠道:“姑娘乃在下的恩人,要鏟要除,悉聽尊便。”
蘇漣漪轉開臉,不悅的鼓著頰。“你可要記著我的大恩。李叔,出城!”
“是,小姐!”李海本能的認為愈早將這快燙手山芋送走愈好,當下打馬飛馳。
一路暢行無阻,直達京城外的桃樹林。
“這裏可以了罷?”蘇漣漪看也不看他,硬邦邦道。
男子掀開車簾向外望去,驚見滿世桃花,臨風綻落,殷紅如血,竟是難得一見的嫵媚景致,不由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