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們彼此走到近前，周玉才伸出手來，和我和小波都握了握手，連連說辛苦。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
——我真這麼說的，真說為人民服務。
周玉才聽了我這話，尷尬了一下，隨後解釋，“幹老師說話真幽默。”
我哪兒幽默了？說為人民服務就幽默了？你這是什麼思想？！但我沒和周玉才分辯，他笑一下我也笑一下而已。
我們被讓進一樓的一間用餐大廳，吳總早就在正中坐好了，他還坐在輪椅上。
諶媯燕說我“把癱子折磨得站了起來”，說她親自看到吳總頭疼得站起來去周玉才的辦公桌上取紙巾，那麼，站起來，跨前幾步去取紙都能做到，吃宴席你就從三輪車上移下來，坐在餐桌的椅子上能咋地？
殘障車比餐桌椅矮了挺大一塊，吳總坐上去，桌麵就到他的腋窩處，夾個菜讓個酒啥的，多不方便？他還非得這麼別別的。
吳總把手伸向了我，我上前抓住了握一握。
他說，“辛苦了，幹老師。”
我當然說沒什麼，想說為人民服務，沒說。
吳總又把手伸向小波，小波也抓住了他的手，鬆鬆地握了一下。
我雖然不敢說小波是頭一次和人握手，但我肯定她沒這麼握過幾次，可是，她握得有模有樣的。把握到的手做一個特寫，那是一位尊貴小姐的彬彬有禮的一握。
吳總說，“我們的周總助看到你們走出了六號樓，說你們的著裝真新潮，我不方便上去看，但我能想見得到你們的時尚。可是我錯了，沒想你們這麼時尚，真的，我沒想到。”
我說，“我和我妹確實是著意選擇了一下，最終，媯燕說，還就是現在穿的這身得體。因為我們原以為去去就回，也沒帶換洗的衣物，沒想到在這兒吃午飯。”
——我這不是說熊話，我這是反守為攻，你要攆我們走？我們壓根就沒想留，到時候強留我們，看你怎麼張口？
吳總趕忙說，“忙什麼？幹老師和令妹在園子裏玩兩天，反正也不忙了。”
我說，“不好說，鬼纏人的事，屢屢發生，這鬼都人化了。指不定要選個什麼日子呢，8月18過後，日子都不錯。”
吳總尋思半天沒明白我的意思，其實我也不懂我說的意思。吳總讓服務員把桌上菜肴的蓋子一個個掀開了，每掀一個介紹一個。
我記著第一個菜是紅扒熊掌，第二個菜是八道壩大白魚，第三個菜就沒去聽，而是側過頭在小波的耳邊說，“他們認為你是個野孩子，你就野點兒給他們看，這樣他們才會欣賞你。”
“裝文明難，裝野蠻容易。”小波說著，順手就抓過來一隻人參，吭吃一口就咬下小半個，在嘴裏咀嚼著。
看小波抓起的人參是油炸過的，在此之前，我隻知道，人參晾曬幹了，切成薄薄片，放在瓦罐裏和其它別的中藥一起熬，沒想到可以用油炸了吃。這種做法本身就很野蠻。小波用手抓過來吭吃一口咬下來嚼，真是相得益彰。
整根的人參，我看到放在一個大的玻璃罐子裏，用酒泡，把那酒泡黃了，去喝那酒。我爸就泡過兩顆，那人參又粗又大，經高度糧食酒一泡，愈發粗大。
我去桌上尋，在那盤炸人參從我眼前轉走之際，我也撈到一根，咬了一口，把剩下的放在麵前吃碟裏，忙著嚼咬著嘴裏這塊。
我原以為用油炸，就沒有人參味了，光是油膩味兒呢，可是不然，人參特有的味道，反倒更加濃鬱，甚至是特殊的香甜。
一張桌子五個人，吳總、周玉才、諶媯燕這三人看到我倆吃，都跟著不由自主地蠕動著嘴唇，這個時候服務員的菜蓋子還沒全部掀開，宴席的菜品還沒有介紹完。
——這小妞也忒慢性了吧，我們都餓了，早飯就沒好好吃，還跑了那麼遠的路，我還不是我自己，我還背一個呢！
這時，我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小波，“波，說真話，我那一槍打著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