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寵幸賾北罪眷岑輕寒一事,一夜之間遍傳漠平京中上下。
正月初三午時,宮中亦聞商王府宴上岑輕寒列坐正妃位、席間薑乾抱其
歸寢、棄宴不歸、與其共宿一夜之事。
至亥時,內廷忽有詔諭發下,應薑乾請奏,冊岑輕寒為商王妃。
是夜,京中百姓尚不知其因由,但居於皇城附近的諸多親貴府上聞之皆震,雖都知曉商王的脾性,可卻沒想過薑乾會在四年後再次冊立正妃——
立的更是這個不容於賾北國中上下、曾為肖塘寵眷、後被發充軍妓的岑輕寒。
且她又是岑輕爵的雙生妹妹!
岑輕爵於漠平將兵而言可謂敵將,於宣武侯章惕而言更是宿仇,此番薑乾以顧庭為使、將岑輕寒從章惕手中奪為己有,今又堂然將其冊為正妃,這不啻於給在邊境軍前聲威正盛的章惕狠狠地潑了一桶冰水。
初四破曉時,宮中又傳太皇太後口諭,令商王送岑輕寒入宮以謁。
商王府中接此諭後自然不得耽擱,待天一亮,藍音便親自登門入室,將岑輕寒從睡夢中喚醒,然後替她更衣梳妝。
“王爺何在?”褪去小衣時,岑輕寒忽而開口問,聲音糯啞,臉上猶是一副沒睡醒的神情。
藍音扯了一旁銅架上搭的衣裙來給她穿,慢慢答道:“邊境軍情攸關,王爺入宮請旨、欲止章惕南下之師。”
岑輕寒略略挑眉,望一眼藍音。
見其神色平靜,她便又壓下眉頭,不吭不響地玩弄起胸前的細綬。
不防藍音突然伸手摸進她的衣內,在她乳峰上下飛快地揉捏了幾下,微微一頓,才又將手抽回,道:“束胸時逾幾年?”
岑輕寒倒被她弄了個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低眉道:“問此事作甚麼?”
藍音一臉平靜,又問:“月信已有多久不曾來過了?”
岑輕寒的身子明顯地一僵。
烽火沙場經年轉戰,北境京中千裏奔波,揮槍縱馬間這具身子已被她折磨得不成樣子,如今不過是空有曼妙外殼罷了。
可從前的那些個日日夜夜裏,又何曾有暇想過這些?
眼下被藍音連問兩句,她竟也啞然,無話可答。
藍音沒再問,又側身彎腰給她穿裙,動作輕巧細致,末了將她的長發攏作一把,對鏡道:“你自有你的活法兒,但我亦有我的主張。王爺要的可是個囫圇王妃,從今往後,你的身子便由不得你自己糟賤。”
岑輕寒默聲。
鏡中身後的這個中年女子容色端莊,口吻輕柔,語氣卻是不可抗拒的有力。
這話倒也似曾相識。
一刹間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好像鏡中的這個人正是她那個出身高門、賢淑端莊、一顰一笑皆存風韻的母親。
……那個曾經視她為掌中之寶,後又恨她至死不得休的母親。
但這如潮忽湧的情緒卻又被她迅疾地壓回心底,臉上不著絲縷痕跡,點頭道:“藍姨操勞。”
待用罷早膳,宮中又有人來傳諭,道商王政務纏身不便回府,請府中自備車駕送岑輕寒入宮。
藍音於是命人備車,又撥了六個小廝、四個丫鬟與岑輕寒途中使喚,然後便輕手快腳地催車出府入宮。
這駕寶珠連頂的四輪馬車在駛到禦街之前時忽地被人勒止。
翠簾一掀,冷風簌地闖入,雙睫染霜時隻見車前一抹人馬身影蕭然獨立,遠處黑漆杈子前一杆黃旆隨風微展,放眼皆是肅清之色。
岑輕寒探眸望過去,隨即知意地撩裙下車,踏雪走近人馬身前,行了個淺禮,舉止婉約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