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斯俊(上)【本章補完】(1 / 2)

岑輕寒順著她的目光抬頭去看,卻見一小片雲朵遮蔽了半扇金陽,枝頭嫩芽轉作陰色,不由跟著一笑,口中卻是慢道:“殊不知輕雲亦能遮日。隻怕今春,倒不會來得這般早。”

顧茗不大懂她此刻的神色,目光隻在她麵上流連不斂,語氣似是輕歎:“姊姊怎能生得這般美。”說著,將手中纏好紅絡的長劍擱回桌上,再次笑笑,“雖說姊姊劍甲可禦,可王爺竟也真舍得放姊姊一個人去南麵軍前。”

岑輕寒未答,卻靜靜地盯住她看。

顧茗初時未覺,久而便感到這目光竟比桌上長劍鋒芒更甚,一時不敢拿眼相對,拂裙起身道:“我……內宮中尚有些事,需得早些回去。”

岑輕寒這才斂下目光,吩咐近處婢女送她出府,臨了又道:“妹妹冊儀雖還未行,然身份已定,出口之言亦彰表了皇上潢潢天意,往後須得曉得分寸。”她眼眸一轉,其間又起冷意,“若方才那話是皇上的心思,我倒要附言讓王爺知曉。”

顧茗聞之惶然,未料到她變臉如此之快,當下有些不知所措,連連道:“姊姊會錯意了,皇上哪裏、哪裏敢疑王爺……”

“然不論如何,”岑輕寒伸指勾起那劍尾紅絡,止住她下麵的話,臉色又微微轉柔,“妹妹今日的心意,我卻也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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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天黑,薑乾才策馬還府。

一進屋,就見岑輕寒著了他的棉布袍子,伏在他的長案前,拿了他的檀木曲尺,正在一張碩大的與圖上比劃著什麼。

她聽見聲響,便抬眼一瞅,默默望他一眼,又坦然垂頭,繼續毫無顧忌地琢磨那與圖上的城池、州河、山川、暗渠。

他解了外氅寬去外袍,走去她身旁,低眼看她。

她身上的袍子寬寬闊闊,露出淡色肩頸,一把漆黑長發未束,發絲縷縷滾入袍間,隨著她的呼吸而微附於高聳的胸乳上,顫悠悠地勾人。

他的目光劃過與圖上被她執筆點注過的地方,眼眸被那道道墨痕逼得通黑,末了傾身而下,從後麵環過她,將她那鬆垮垮的袖口卷起來幾層,叫她握筆持尺更為方便。

她又抬眼瞅他,一雙眸子明亮,臉上微微漾起了神采。

他自然認得這神采。

通兵知戰之人,有朝一日能夠重拾槍甲、再上戰場,當是何等熱血滿漲,更莫論是她——那個曾以一槍橫擋八萬漠平鐵騎、如今五萬舊部重聚在即的岑輕寒了。

而她如此這般堂然穿他的衣袍、用他的王案、持他的筆尺、看他的與圖,竟全是一副天經地義的神色,也當真令他忍不住地微微揚唇。

他與她目光相對半晌,方收回手,一邊解衣一邊轉身,欲朝屋後浴房走去。

豈料她卻在後牽住他的衣角,拽了一下。

他回頭,挑眉以詢。

她伸指輕輕點在圖上一處,神情懶懶的,斜了眸子問他:“當年鹿邑洄曲一役,漠平一戰兵敗六千餘人,可是你有意輸與我的?”

當年岑輕爵一戰揚名,年方十八的白馬少將,一杆長槍橫掃鬼章麾下重兵鐵騎,賾北朝中拜將封祿連賞不斷,天下無數女子芳心暗許,卻沒人提過其實那一役,賾北大軍亦不過是慘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