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斯俊(中)【補完】(1 / 2)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知他意,一言不發地等他開口。

果然,他看不過幾瞬便開口:“看這圖上兵策,算是傾力而為。”說著,他又捏了捏她腰間,不緊不慢道:“肖塘必不值你如此恨。你乃是過貪。”

她垂眼,“欲饒過符、張二部,南渡涇河直取賾北京北數州的計策,可是在大婚之夜湖心亭間,自王爺親口而定的。我不過是順了王爺的意思。然既欲舉兵進逼京北,又何必白白放過南地數州。”

他將笑不笑地,扯過案上的另一張圖,二指利落地劃過其上橫切墨漬,低聲問:“有理。但我漠平南十二州的兵事,何時需你經略統籌了?”

她靜了片刻,忽而回眼望他,見他麵色平平、不帶諷意,便軟下腰枝,輕道:“王爺予我五萬舊部,莫不是反打算自踞疆界之外、放手任我縱擊橫掠?既要二部合力,由我先行擬策,乃是圖個便宜,又非瞞著王爺行甚苟且之舉。王爺若是不豫我之兵策,隻管撕了這圖便罷。”

“誰言我不豫?”他輕巧地推回她的話鋒,換了一手抱她,右手將筆取來,蘸墨,令她伸手握住,然後大掌慢慢地捏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在案上與圖的右上角落下一行字。

——初策已定,著速辯議,俟吾歸軍。

她的目光沿著筆尖墨峰逡巡而過,待最後一筆勾畢,正欲抽掌時手腕卻被他緊攥,旋即又被他緩緩握住,繼續往一旁寫了下去。

——尚坤。

濃墨邊緣淺淺暈開,她的手在他的引導下細細勾出這二字,有一點斜,一點潦草,但仍是氣骨昂揚。

雖知這是他的字,但她卻從未見他用過,更不聞這國中有人張口呼之。

她在心底輕輕一念,不知怎的,臉竟有些發熱,好似這字謂看著親近了些,連帶她與他之間也平白跟著親近了些。

他這才鬆開她的手,自後麵湊上來,貼著她的耳問:“無言以對?”

她哽著,不知說什麼。

念及他方才剛說過她不懂這男女間的情致,亦不知他這一筆究竟要她做何反應,但他既是將她在這與圖上的勾墨之處全數認了,她便略略鬆下心來,索性回頭,徑往他肩頭上枕去,闔眸道:“在外策馬一日,不乏麼?”

他沉聲笑笑,一把扛了她起身入榻,摸著她的臉,低語道:“我倒一時忘了,你每夜泡過藥湯,此時已當困乏了。”

她卻睜著閃亮的眼,望著他不語,那目光似要在他身上點放無數簇小火。

誰知他卻反手掐滅燈燭,又拽落帳簾,將她攬進懷中,沉息欲睡。

黑暗中,她仍然睜眼望著他。

他眼眸半閉,抬手輕輕一捏她的臉,語氣低緩:“我亦乏了。”

她這才慢慢低眼,可心角卻又一下子打起了鼓。

與他一屋同眠這麼些日子,她多少是了解他的身子。此時他不碰她,豈是因乏,無外乎是因昨夜那一場罷……

他是何等心智,見她昨夜發狂若彼,又豈猜不出當年之事。

是怕再傷她,所以才避而不語,亦不輕易再撩她心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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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如水。

漫天黃沙之下雷霆劈閃,震天戰鼓聲聲入夢,觸目便是白骨,濃煙嗆得人涕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