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吃了一驚,她仰頭看向北沐:“你說什麼?賜婚?”北沐點點頭,太陽長久的照射使他的皮膚微微有些發紅。北川故作輕鬆,道:“誰呀?”北沐道:“一個大家閨秀。姐,外麵太熱,我進艙裏去了。”北沐說罷便鑽進了船艙。
北川的頭“邦”一聲撞在船艙上,她的心有些沉,北沐就要淡出她的生活了,他將要開始新的生活了,而在那個生活裏,她的戲份會越來越少。她對一個對她而言仍然很重要的人就快不重要了。北川有些落魄,就像一個做娘的要給自己兒子娶媳婦了。
北川靠在船艙,她剛重逢的弟弟很快就要屬於別人了。所有人都在隨著時間往前走,隻有她還站在原點上停滯不前,愚蠢的是她還誤以為所有人都和她一樣還在原點上。
日頭再次偏移了,北川坐在太陽底下,紙傘的陰影投在河麵上拉得很長。北沐突然把北川拽進船艙,他好笑地問道:“你不曬得慌嗎?”
北川艱難地抬起眼睛,她看著北沐,眼眶有些濕了。她心裏知道,一個人的一生會從很多人的身邊走過,但卻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並肩在一條路上走一輩子的。她與北沐從小相依為命,她沒想到即使是這樣的關係原來也如此薄脆。她不過離開了北沐三個月,北沐在她的生命中依然舉足輕重,可是北沐已離開了她六年,或許他已經習慣了她的不存在。
北川從心底裏無法接受北沐以去別人的身邊的方式離開,但她還是笑著說:“那你可得幸福啊。”這樣祝福的笑有多牽強多苦澀。
北沐愣怔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放心吧,那個姑娘很漂亮。”
北川突然覺得北沐的回答可笑,難道男人的幸福僅僅與妻子的漂亮相等嗎?可她卻無法像在現代一樣嘲笑他,她的眼淚掉下來,她身邊唯一的一個人也要從她身邊離開了,這種突然陷入孤身一人的感覺讓她不由得戰栗。
北沐抬手輕輕替北川刮掉臉頰上的淚珠,他將北川攬在懷裏,輕聲安慰她道:“姐,我始終是你弟弟。始終都是你弟弟。”
在現代時,為了不再拖累北川,北沐獨自離開了省立醫院,毒辣的烈日下,他瑟縮在街頭陰暗的角落裏痛哭。他直哭得嗓子都嘶啞了,眼前也昏暗了,胸中對自己的惱恨卻依舊無法排解。
一條金色的影子從太陽燦爛的光輝裏踱步而出,這金色的影子來到北沐麵前,他問他:“你在哭什麼?”
北沐聽到這聲音很奇怪,隱約朦朧,似乎並非來自人間,他往那聲音的發源處看出,但看見一條金色的影子正站在距他不遠的地方。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能夠使一個身陷絕境的人感到害怕的呢?北沐非旦沒有害怕,相反地,他覺得自己得救了。一個迫不得已的人,即使看見一根枯草也要抓住。
此時的北沐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冥冥中的人物顯靈了,無論是神還是鬼,與他交易吧。北沐道:“我相依為命的姐姐,她為我付出了一切,而我卻一直一直地拖累她。我真的好恨我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幫她分擔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