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輕笑,說:“容莫他真可愛,像一朵純淨的白蓮。”
蕭明璨也失笑說:“他本不欲下山,是我強行把他拉來的,像個孩童。”說時看我:“你也一樣,純淨,不應該受世俗煙火。”
應該不應該?他這話裏大有深意,是在說我不該來嗎?
嗬,我收了笑,訕訕的別開眼,禁不住輕輕打了個嗬欠,有他在覺得不妥,伸手掩住了口唇。
蕭明璨也站起身伸個懶腰說:“我累了,你也早歇吧。”
我乖巧點頭,今天白天折磨的也夠了。
睡下去,一夜無眠。
日子依然,到了十五。
十五,月圓。
我一個人來到涼亭,坐定。我不確定九王爺會來。
或者說,我不確定我在他心裏的分量。
就算我是他十年的弟子,那又如何?他有九個。
就算我喜歡了他十年,那又如何?他有很多。
就算我可能是他唯一的愛,那又如何?能重的過他的帝王大業?
月上中天,清輝散漫,毒蠱穿腸,血紅如絲。
心底悠然一歎,我不敢失望。如果失望了,我怕會對生命的意義產生懷疑。
一再的勸自己,天空中總有陽光,不會有人坐視不管。我綻出一抹微笑。原來現實殘酷而無情,我估高了自己的地位。或者,我又成了他們之間勾心鬥角的犧牲品。
可我知道,我是死不掉的。
身世之謎尚未解開,哥哥慘死,父母之仇還未報,傾城,你怎麼能閉上眼?
一個冷顫,我踉蹌站起,攜了琴,沿著來時的長廊,朝著自己的屋子回去。天色已微明,花香在涼薄的空氣中散發著熟悉的味道。
蕭明璨也沒有來。
我倒有些慶幸。我不想見到他。這個夜晚,應該是屬於我和師傅的。
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就算我和他,都不再是從前的我們,但這份記憶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
心頭滑過一絲疼痛。
師傅,你是不是在用行動告訴小九兒,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如果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真希望我不長大。
才躺下,闔上眼,意識中除了疼痛,居然是一片腥紅。屍橫遍野,那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宮殿。殿前的那一株海棠,仿佛是我一直樹上樹下玩耍的夥伴,還有一個玉團也似的小男孩騎在樹上,衝我招手:“傾城,我在這兒。”
冷汗涔涔而下,我輾轉反側。
疼痛來自心底,血液的流動加速了疼痛的傳遞,骨脈已經難以承受生命的負擔。像是要碎裂,像是要煙消雲散。
也未必是壞事,或許是個解脫。
隻是這等待的過程未免太過痛苦,我不知道要怎樣麵對這樣的折磨。
身體已經在意識之外,痛感還在。身體和精神在割裂之時還能清醒的感覺到自己被拉扯成了兩半。
恍惚中被人扶起,後心是一雙大掌,將真氣注入到我的體內。我本能的要抗拒。就這樣吧,何必還要救我?那漫漫長路上,等待我的將是什麼?我可不可以中途放棄?可不可以?
卻被一個冷冷的聲音製止:“傾城,不要亂動。”
那是琅琊清,九王爺。
我安靜下來,所有的苦痛都因為他的出現而有所值。我隻想看見他,不管他是不是心裏有我,不管他是不是想救我。
渾身血液貫通,痛楚消失,仍然渾身乏力。我身子後仰,疲憊不堪的墜落到一團柔軟中去。
手掌收回,他把我放在床上。輕不可聞的為我蓋上薄被。
腳步漸遠,熟悉的蘭香也幾不可聞。
他,走了。溫暖和安定消失,我卻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挽留。
我以為他會和我多說幾句話,畢竟我從來沒離開過他。
我以為他對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騙我。
我以為他既然來了就是師傅,而不是九王爺。
可是一個字都沒有。
和來時一樣,他走遠了,輕輕地。
我不敢睜眼,怕淚落下。我不敢張口,怕泄露了傷心和失望。而那一線脆弱的希望,卻是支撐我熬過暗夜的最大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