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
烏爾托迅速將門反鎖,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正要走去裏間察看,伸出的腳又慢慢退了回來,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微笑,自身後取出一把長刀。
忽然房梁上一陣騷動,一道黑影自上躍下,起身,騰空,落地,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把刀還我!”
“身體恢複到可以和我玩捉迷藏了?”烏爾托淺笑著,又說:“刀可以還你,不過有一個條件。”
“別想從我嘴裏套出任何軍情。”
“你放心,我不是想打仗,正好相反。我問你,你可懂女真文字?”
“懂又怎麼樣,不懂又怎麼樣?若我不懂女真文,難道你正在用東瀛文說話?那可真是活見鬼了。”
烏爾托“噗哧”一聲笑出來,“你說的對。既然如此,你幫我把這封信譯成。倭文”
“信?”
“就是這個。”烏爾托將一卷黃白色卷軸交予月姬。
“這是什麼?你要賣國求榮還是想棄女真投東瀛?”月姬抬眼瞟了一下一臉無害相的烏爾托,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迅速翻開黃色的緞子,滿眼都是七扭八歪的符號,遠沒有漢字來的工整。
月姬從頭開始讀,剛到一半卻再也讀不下去了,神情由疑惑轉為驚訝再轉為憤怒,指著那一紙女真文質問烏爾托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就如你看到的,”烏爾托仍然淡淡的說,“首領已經拒絕了你們的提議,如果你依然要來殺我,那就殺吧,隻不過更加堅定了我們協助明朝的決心,倭國勝利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你還能殺我嗎?”
月姬緊咬著嘴唇,一滴鮮紅的血珠自嘴角流下,“你們要援助朝鮮?”
“不,至少目前還沒這麼打算。”
“那以後呢?”月姬追問道。
“誰知道。”
“你……”
“不要那麼多話,快點工作吧。”
揚揚手裏的卷軸,月姬有些譏諷地說:“不怕我騙你?”
“不怕。”波瀾不驚的聲音。
“真的?”月姬挑了挑眉。
“我的直覺很敏銳的。”
“你當我是白癡嗎?”月姬知道自己絕不是在開玩笑。
“反正首領也是要找別人來複查的,大不了把責任推給你。”
“你是個混蛋!”月姬臉都氣白了,緊握著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烏爾托看著她的樣子,強忍住笑說:“我從來就沒說過自己是好人,也不相信世上會有絕對的好人。被別人罵做混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月姬狠狠地瞪著他,秀才遇到兵,有利說不清,何況眼前這個人還是個近衛隊長,更加不可理喻。
見月姬不說話了,烏爾托伸手拉過一套文房用品,“開始吧。”
房間裏靜極了,隻有火盆中木炭燃燒的“嗶嗶”聲和紙筆摩擦發出的“沙沙”聲,烏爾托沉默的站在月姬身後,看她專心致誌的寫字。烏爾托會說女真、漢、蒙、朝鮮四種語言,卻從未學過倭文,那些像破碎的漢文筆畫一樣的小東西自月姬筆下不斷顯現出來,煞是好看。不一會兒,慢慢的一張紙就被各種各樣的筆畫所充塞,月姬擱下筆,冷冷的背對著烏爾托說:“閣下看夠了?”
“我覺得你如果不那麼凶的話會很迷人。”
月姬白了他一眼:“我迷不迷人關你屁事?”把寫好的卷軸丟給烏爾托。
烏爾托看也不看一眼,隨便將它扔在桌上,轉過頭去對月姬說道:“出去走走?”
月姬不由愣住,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不怕被你們首領發現?”
眼前的男子微笑,清澈無邪。“今天首領不在。”
有那麼一瞬,月姬仿佛陷入了幻覺,感到——溫暖?從小到大,除了師父之外,沒有人給過她那種感覺,很懷念,很熟悉。輕輕整理了下頭發,月姬抬頭:“去就去,誰怕誰?”
好久沒有呼吸到新鮮空氣了!月姬張開雙臂在庭院中享受著陽光的和煦——盡管西北風吹麵刺骨。轉了幾圈,月姬才發現自己一直住在烏爾托宅邸後的一座別院裏,看起來似乎沒有其他的人,卻被打掃得十分幹淨,空地上不留一片雪花,光禿禿的樹木也都被修剪得很整齊。但是……月姬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灰色的磚瓦、雕花的屋簷、高大的喬木、空閑的花圃、落雪的假山,這些都……是明式風格的?
“怎麼了?”烏爾托牽著兩匹赤色駿馬走進院落。
“為什麼你要在自己府後另蓋一座明朝風格的宅院?”月姬疑惑地望著他。
“你發現了?”烏爾托給馬兒裝好韁繩。“明朝不斷給女真貴族們加封官位,很多女真人也以模仿明朝的衣著、建築為樂,很奇怪嗎?”
“不,不是那樣。”月姬搖搖頭,“你前麵的宅邸風格就不是……”
“上馬吧。”烏爾托打斷她的話,自己率先躍上馬背,卻見月姬站在一人多高的駿馬前猶豫不決。那馬兒也歪頭看著她,眼神像是在笑: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