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呼嘯而過的興安嶺蒼鷹,在青鬆翠柏,雪原冰川間穿梭著,留下迤邐的身影,消失無蹤。
幽暗的夜,魑魅魍魎的魅影隱約閃現在枝丫間,躲避那明澈皎潔的月光。朦朧迷離的白色光芒溫柔地灑在被重重積雪覆蓋著的黑土地上,默默祝福著這些英勇無畏的人們。正月十五,月圓夜。
努爾哈赤在將軍府庭院裏大擺筵席,廣邀群臣,慰勞他們在一年內的辛勤工作。遍布院中各個角落的炫目燭光令黑夜如同白晝,也溫暖了透骨的寒風,吹麵不寒。上至重臣元老,下至邊遠部落的大小酋長,新近提拔的年輕軍官,庭院中、回廊內、屋簷下,到處是問候寒暄,高談闊論,觥籌交錯的聲音,女真族的英雄豪傑們盡數彙集於此,相互認識,相見恨晚之聲不絕於耳,氣氛濃烈,熱鬧非凡。奴隸們不停的穿梭於人流間斟酒加菜,偌大的後院此時竟也顯得如此狹小,像灼熱的煉丹爐,孕育著名為大清的王朝。
烏爾托冷眼觀看麵前的嘈雜景象,仿佛置身事外,月姬陪著他靜靜站在一旁。二人默默地倚在牆角,好似時間洪流中巋然不動的永恒,拋棄了一切宇宙、時空的概念,如神祗,注視著紛繁的人間。
“該走了,察貝魯。”雕塑般的黑翼天使降臨凡間,用他神聖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輕說道。
“我已經準備好了,放心吧。”另一個包裹在黑袍中的細小身影回答。
二人走向燈火最輝煌的區域,一道青色的身影立刻迎上前來,親切的打著招呼。
“三弟,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你好久了。”
“哥。”烏爾托回以禮節性的笑容,轉身拉過月姬,“我來介紹,這是我的副官,韃勒氏察貝魯。察貝魯,這位是我大哥兼白旗軍總元帥。”
何和理溫和微笑道:“幸會。久仰少年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月姬連忙回禮:“元帥過謙,吾卑職乃一介無名小卒,怕未及資格入大人耳。”
何和理先是一臉錯愕,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對同樣嘴角抽搐的烏爾托投以理解和同情。揶揄般說道:“不用那麼拘束,和平時一樣說話就好了。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也難怪,以後習慣就好了。”
月姬心裏罵道:這種鬼地方,我永遠都不要再來才好呢。臉上卻堆起殷切笑意。(表裏不一的女人,汗)
“你這個副官是很有趣的人呢,說不定會成大器。”何和理笑著說。“對了,去前麵看看吧,差不多要開始了。”
“是,小弟這就告辭了。”烏爾托顧不得旁人好奇的目光,拉了月姬就跑,怕她再弄出幾個笑掉人大牙的笑話。
“你大哥人不錯,既溫柔又風趣。”走在明亮寬敞的花廊中,月姬回想著剛才的對話。
烏爾托十分不屑,“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帶兵的樣子,活像個修羅鬼。說實話,我認為被分到他的軍隊中是件很不幸的事情。”
“如果是那樣,希望不要與他為敵。”
“但願吧。”烏爾托輕聲說。
“臣見過首領。”烏爾托走進正廳,單膝跪倒給努爾哈赤請安,月姬學他的樣子照做。
努爾哈赤看了看烏爾托,又看了看月姬,命二人平身,徑自走向月姬,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身高不足五尺,容貌倒是十分俊朗,月眉星目,皓齒朱唇,隱隱透出一種年輕人特有的英氣。
月姬也不自覺地打量著努爾哈赤,深刻的輪廓,略顯風霜的麵容,與師父椿川晉三郎頗有幾分神似,但目光炯炯,蘊含著桀驁不遜的霸氣,年逾不惑卻依然精神煥發,從他的眼神中可以讀出無盡的野心與抱負,或許那就是身為王者所獨具的氣質。
“你就是察貝魯?”月姬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低頭應道:“是。”
“聽說你的武功不錯,還捉住了刺客,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首領過獎,小人不過是協助而已,擒賊的功勞應歸於派帥,小人不敢妄自邀功。”稱呼自己曾經的夥伴為“賊”、“倭寇”,月姬覺得非常委屈,不甘心,超級不爽,無奈情勢所迫,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口氣,月姬忍了。希望他們泉下有知,不要怪罪自己。
“忠於職守是件好事。”努爾哈赤點點頭,又問道:“你可學過劍法?”
“略知一二。”
“既然同是習劍之人,可否願意與我切磋個一招半式?”努爾哈赤試探性的說,裝作沒有看到月姬煞白的麵孔。
“小人不敢,還請首領見諒。”
努爾哈赤蹙眉,唇角卻稍稍浮起了一個優雅的弧線。“男子漢做事豈有不敢之理?但你若執意不肯,我也不便勉強,就叫我那學藝不精的義子向你討教幾招吧。”
討不討教不都是你說了算?自己說的話自己圓,虛偽!月姬撇撇嘴,暗暗思忖著。
“達爾汗!”
“兒臣在。”隻見一黃衣少年從人群中站出,不過十六七歲,比月姬略小,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年紀不大卻顯得老成持重,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樣子。這少年便是努爾哈赤義子,原名佟佳氏達爾汗,後被賜姓覺羅,編入鑲黃旗,位列努爾哈赤穆昆第一族第八塔坦,也是繼烏爾托之後的新任侍衛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