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甩甩頭,將那一絲莫名的恐懼放到了腦後。手一揚,那粉雕玉琢的小小男童的屍體就被扔到了一邊。
於是那對年近花甲的父母便嚎哭著撲了上去,抱住自家兒子的屍體捶地頓胸,那做母親的更是哭得要昏過去了。
骨肉連心,此時做父母的誰都沒有去考慮,還有個看不見的煞星威脅在身邊。
江南默默的站在一旁,換了往日,對著這樣的慘劇他總是格外的興奮,今天卻意外的沒了興致。
匆匆的上前,一手一個,將那年邁的父母提了起來,手上微微使力,那兩位老人的臉上就現出了缺氧的紫青色。
再各捏一下,就可以回去和師傅交差了。
不知怎的,江南的手就那樣停著,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是捏不下去。
不遠處,一雙帶著點嘲笑的眼睛一閃,被江南捕捉到了。
那是師傅派了跟在他和其他鬼仙身邊的,專打小報告的一個鬼仙。
江南想到了師傅嚴厲的處罰,心下一凜,手下微微使力,聽得那兩位老人的脖子骨頭在他掌中咯吱吱直響,就此一節節斷裂了開來。
兩位老人脖子上的骨頭將斷未斷之時,那剛才哭得幾乎暈厥的母親,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什麼,怔怔的看著江南的臉的方向,眼神裏透出股驚喜和不可置信,掙紮著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恩兒?”
江南一愣,一股莫名的情緒讓他心頭一顫,還來不及細細體會,
就聽得耳邊“嘎巴”兩聲脆響,兩位老人的脖子就都在他手中斷掉了。
旁邊那雙似乎總是帶著點兒嘲笑的眼睛再一閃,不見了。
江南暗暗舒出一口氣,知道那個專門打小報告的鬼使已經走了。如果被那鬼使抓到什麼把柄,江南回去又會被主人責罰的。
伸手甩開吊在雙手上的屍體,看著那兩具還帶著溫度的屍體軟軟的跌落在地上,江南剛才心裏的那一點兒疑惑開始慢慢的浮了上來。
平常出去做主人交待下來的任務的時候,江南和其他鬼使通常是隱身的,這樣可以避免讓不是修道的普通人看到,從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江南發現,有的時候被殺死的人在瀕死前,能夠看到處於隱身狀態的鬼使們。
那麼,這個老婦人臨死前,到底看到了些什麼呢?為什麼,她會叫自己恩兒?那驚喜的眼光,又從何而來?自己為何對李寵這對老年夫婦感覺熟悉,卻沒有一點印象?
江南帶著這些的種種疑問,開始進入內室搜刮李天寵家中的錢財,這也是主人吩咐的。
雖然之前主人已經收取了委托人的錢財,但是,在取了委托人的仇家的性命之後,主人仍然不忘要求鬼使將那被害者一家的錢財洗劫一空,一來可以多聚斂些錢財,二是為了將現場搞成謀財害命的模樣。
李寵官至都察院都禦史,雖然貴為江浙一帶的封疆大吏,家中錢財寶物卻是不多。江南拿了主人專門配給的,用於搶收錢財的須彌袋子,一路從前院搜撿到了後院。
平日裏江南搜取財物都是翻到哪裏便砸到哪裏,所到之處一片狼藉,隻有這次,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原因,江南難得的保持了對於李寵這個都察院都禦史,和對這個家的敬畏,隻是取走了一些值錢的物品,並沒有對家中的其他陳設進行破壞。
江南一間間房間的搜撿下來,卻越來越感到心驚。
一種越來越濃重的熟悉感,開始漸漸的彌漫在他的心底。一個圓滾的漆花紅木椅子,一隻小小的針線籃子,案幾上擺著的幾件四色小點心,甚至是這個家中彌揚著的,淡淡的味道,都有著一種令人心驚的熟悉。
這到底是為什麼?
江南懷著一步步加深的疑惑,將一件件值錢的物件收到須彌袋子裏,一步步的,走向了那庭院處最後一個房間——書房。
其實按照房屋的整體結構來看,書房並不是最後的一個房間,但是,江南下意識的避開了那個房間,仿佛裏麵藏著什麼洪水猛獸,一旦被觸碰,就會引發出無可挽回的結果。
江南想逃走,想離開,想遠遠的躲開那個潛意識裏夢魘一樣的書房,但是他的雙腳,卻不由自主的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那個房間。
很奇怪的感覺,自從成為鬼使之後,即使碰到再大的困難和鬼怪,江南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惶恐過。
站在門口,江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的一把推開了房門。
江南的手在觸碰到房門的一刹那,仿佛什麼東西透過那門板,如烏雲縫隙後的陽光一般,針刺一般的鑽進了他的腦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種針刺的感覺是什麼,屋裏的陳設一下子衝進了他的眼內,緊緊的抓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