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玄陰老祖站在海風裏,輕輕摸了摸稀疏的頭發,發出一聲感慨:“真不公平。”
曹園本就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修成金身,還得了景陽體內的仙氣,又學會了魂火之禦……這還怎麼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曹園對他說道:“隻要你願意,隨時也能修成金身。”
這便是勸降的意思。
“那樣太苦,而且我一直覺得這話沒道理。”
玄陰老祖說道:“如果這樣就能成佛,豈不是要先把屠刀拿起來?”
曹園想了想,說道:“好像這話確實沒道理,我收回。”
玄陰老祖大笑說道:“我就沒見過你這般有趣的老實人。”
曹園說道:“我隻是覺得你說的對,這一場戰鬥確實有些不公平。”
玄陰老祖斂了笑容,說道:“世事本就不公平,正道宗派都有極好的靈脈,我們卻隻有駁雜不純的靈脈,迫不得已隻好走別的路數,便成了你們眼裏的邪派。便說果成寺讓醫僧用自己辛苦修得的禪宗功法替那些凡人治病,這又何嚐公平?”
曹園不解,請教道:“救死扶傷,強者濟弱,這難道不正是對不公平的補救?”
玄陰老祖正色道:“生老病死,凡人熬不過去才叫凡人,你們非要寺裏僧人治他們做什麼?別人佩服你們,我卻不。你可曾問過那些天地靈氣究竟是願意隨修行者飛升,還是消耗在那些爛瘡與白骨之上,供那些凡人苟延殘喘?你可曾問過寺裏那些僧人是不是真心願意這樣做?哪怕隻有一個人,隻有一刹那不想這樣做,那你們就對他不公平。”
曹園有些意外說道:“原來你是真相信太平真人的說法。”
玄陰老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崖石上多了一個小洞:“我要是不信真人,跟著他辛苦這麼多年做什麼?”
曹園感慨說道:“整個修行界都在等著看你什麼時候給他致命一擊,沒想到竟是錯看了你。”
寇青童在朝歌城死後,放眼世間邪道,便隻有玄陰老祖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大物。沒有人相信這樣一個大人物會真心實意願意給太平真人做狗,都以為他是囿於青山劍陣的威脅,不得不鞍前馬後侍候著。
“我這一生囂張過,風光過……也慘淡過,都說那邊那個小子是世間最擅長打洞的家夥,其實他哪裏及得上我?”
玄陰老祖眯著眼睛,看著海上的風光,視線穿過稀疏的頭發,看到了遠處的一艘船。
想來那艘船會去往很遠的地方,隻是不知目的地在何處。
數百年來的無數畫麵,就在稀疏的頭發間閃過,與海麵上的那艘船漸漸合在一起,逝於遠方。
那些畫麵或者殘酷而邪惡,或者囂張而不可一世,最多的卻是黑暗。
那是不見天日的地底,便是連岩漿都看不到,他隻能憑著神識尋找方向,通過自己的雙手挖掘泥土與岩石,躲避著青山劍陣的尋找,繼而在地底越來越深,好些次連他自己都差點迷失了方向,永無出頭之日便是那種感覺。
那天在崖外聽到那道笛聲,知道對方的身份,他非但沒有痛恨,反而有痛哭流涕的衝動。
隻要能夠離開地底,重見天日,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當然沒有人願意作一條狗,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曾經號令邪道群雄的宗師級人物。
他跟在太平真人的身邊,無時無刻不想著尋找時機給對方致命的一擊。比如果成寺裏的蹄膀,那個胖的像蹄膀一樣的胖和尚……隻不過都失敗了。還要繼續嚐試嗎?就像世人猜測的那樣,盯著太平真人的後背,眼裏泛著綠光,唇角流著涎水,隨時準備衝上去狠狠咬住他的腳踝,拖進無盡的深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