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先前她對井九說話一樣,人們能夠從她的聲音裏清楚地聽到輕蔑與嘲弄的意味。
談真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哪怕他與對方是同修無數年的道侶。
因為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而且回答沒有任何意義。
他是朝天大陸境界最高的修道者,是中州派掌門。
但中州派是白家的,白家有仙籙還有一個隨時可以回來的仙人。
太平真人今天曾經問他,他為何沒有走出那一步,原因很複雜,但想來肯定與白家有關。
那他是什麼時候做出這個決斷的呢?
是一百零年前與井九在雲集鎮的那次談話,還是去年與井九在冷山的那次談話,或者是白真人決定用白早來承受白刃仙人的一道仙識,又或者是那年雲夢山高台之上沒有烤魚也沒有飯菜的桌子看著太孤清?
沒有人知道答案,因為沒有人知道談真人與井九去年在冷山談了些什麼,除了他們自己以及趙臘月。
但人們很確定,他們早就達成了協議,不然出手不會如此默契,白真人竟是沒有任何準備與辦法。
事實上,當青山掌門與中州掌門聯手偷襲的時候,又有誰能有辦法呢?
人們望著雲海上的談真人與井九,心情很是異樣。
這真的太絕了。
忠於白真人的中州派修行者們陷入了絕望。
雲霧繼續消融。
絕境已至。
白真人對井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真以為自己能算到一切嗎?”
話音方落,雲霧驟散,金光灑落,溪水四濺。
雲霧裏的那道身影隨風而化。
星空之下,一片死寂。
談真人的額頭極為寬廣,就像是大地一樣,此時多了幾道皺紋,就像是被河水切割出來的溝壑,顯得有些愁苦。
井九問道:“她在哪裏?”
沒有人知道他在問誰。
天光峰的崖石崩塌的極嚴重,有幾株古樹卻僥幸地存活下來。
某棵古樹最高處的梢頭,停著一隻青鳥。
它看著夜空下的大地,眼底隱有懼意。
……
……
夜色與陽光一樣,都比雨露公平,來時便要籠罩四野。
當青山群峰被星光照耀的時候,遙遠北方的冷山也是一樣,黑崖泛著詭異的光澤。
被各修行宗派與朝廷搜刮了無數遍的荒原,再也找不到任何寶物,也沒有什麼邪道修行者的氣息,隻有地麵上那些溝壑表明前麵這些年,這裏是怎樣的熱鬧。
一個白衣女子在荒原上緩緩行走,不見其疾,舉步卻是數十裏,看著就像是一團雲霧。
數百道溝壑在她的腳下流淌而過。
最後她來到一道極大的地縫前停下腳步,望向夜空。
夜空裏除了星光還有些極淡的金色細線,那是仙氣微粒的痕跡。
白刃仙人死亡,灑落了無數仙氣,因為層階太高的緣故很難被修行者直接吸收,卻能讓這個世界的天地元氣數量增加很多。
按道理來說,她這時候應該感到悲傷或者憤怒,
不管是白刃仙人的死亡還是道侶的背叛,都是極充分的理由。
但她的神情卻是那樣的平靜,甚至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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