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上橫七豎八躺著全是死去或是受傷的軍士,死了的已經不能再動,受傷的正一聲連一聲的淒厲嚎叫,那叫聲像竹簽一樣紮著人心,讓初次見識戰場慘烈的胡仙兒身上驟然起了雞皮疙瘩,微微的打起了哆嗦。
人族以首級記軍功,而妖族為使軍報更加鼓舞士氣,幹脆就以耳朵做軍功,地麵上死屍堆裏的人族軍士已經被先前的妖兵接戰部隊割過一次,現在,這些接令來抬回傷員和遺體的妖兵又再重新翻一道,尋找是否有遺漏敵耳,運氣好的竟也向懷裏揣入了三四隻人耳,成了他們的不戰所獲軍功。
胡仙兒自小崇尚軍旅強人,以為英雄就是萬馬軍中縱橫馳騁的灑脫,可真正望到眼下這血淋淋的戰場真實畫麵,一個個被削去耳朵後光禿禿的人頭,隻覺得雙腿發軟,惡心欲嘔。
一片屍山血海上長跪著一個虎族校尉,單張關守將虎勇將軍被孔宣一招攝走,麾下虎族軍士大部戰死,敗退至冀州的不足兩千,而然,就是這兩千殘兵,主動請纓南門伏擊戰,城市巷戰誰都知道比起其它戰場來的更加血腥,但大哀無淚,虎族用這絕戶戰捍衛著部族猛虎之師的榮譽。
“死去的弟兄們,你們看見了沒有?”,那虎族校尉長跪高唱,“你們沒有白死,你們換來了大捷,換來了七百五十六具敵人屍體,你們死的值啊,他們不讓我們活,他們也活不了....”
胡仙兒關於戰場所有浪漫的遐想都被眼前這悲壯的一幕徹底顛覆,身旁的一名狐族軍士別過臉去,不忍再看這場麵,麵朝一堵牆站著,把手指緊緊摳進了牆縫裏....
刀槍下的玫瑰雖然嬌豔,但如果需要用這淋漓的鮮血澆灌,又有幾人能夠從容欣賞它的美麗?
軍營裏分發的晚飯胡仙兒一口沒吃,她就一動不動的躺在營帳內,把眼睛緊緊的閉著。
攻城的是自己的戀人,而守城的是自己的族人,兩方正在做著你死我活的廝殺,每一具倒下的屍體都為活著的軍士眼中新添一絲仇恨,而這種仇恨下又製造出更多的屍體。
夜色將近,逐漸濃下來的黑暗暫時覆蓋了頭腦中的血腥,閉目的胡仙兒在這種交錯的混亂中睡了過去。
夢境總是和現實相反,血雨腥風下,胡仙兒竟然夢到了一座高樓,高樓的頂上,自己和心愛的壽王攜手望天,壽王隨手摘下一顆最亮的星辰,放在胡仙兒的手上,此情無聲,卻又充滿多少溫情,半響,壽王笑道:“每一天我都摘下一顆星辰,點亮你我前路,此樓就叫它摘星樓吧!”
忽地,銀河變色,星辰咆哮,胡仙兒於驚恐中醒來,側耳去聽,一種持續的喊殺聲和著箭矢落地的擊打聲又在外城南門響了起來。
人族新的一波進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