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的黑暗的種子終於在爺爺死時得到了催生,搖曳著詭譎的身姿茁壯的生長起來。
感受最深的應該是和小少爺親近的家傭,曾經愛笑愛鬧愛捉迷藏見人就笑的可愛少年已經不見了,在秦老爺子死的那個夜晚哭得通紅的雙眼再也沒有了溫度,笑容依舊彬彬有禮,卻不會有人再因為那樣的笑太招人疼而敢於和從前一樣上去掐一把。她們明白,少爺終於長大了,越來越像秦家的孩子,無血無魂。
樹影婆娑,月光絞著燈光在少年臉上打出一片斑駁。
“不要再這樣笑了,看著&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很奇怪。”陌梓湊得近了些,都說人天生就有趨利性,但這種天性此時竟神奇的沒有發揮作用。秦暮生的這幅模樣絕對算不上是溫和,甚至危險,可陌梓明白,這是被世界拋棄的孩子都會有的姿態。
大人們習慣的以為這樣高貴的家世這樣優渥的環境對於孩子來說就是最好的了,可一個孩子哪裏需要這麼些複雜的東西。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一朵花,一片雲,一隻螞蟻,一個大手牽小手的故事,一個身邊愛著自己的人,這樣就夠了。那些自以為是的給與不僅不是籌碼,反而是一種負擔。
“習慣了,很難改呢。”秦暮生收回了不知投向了哪裏的目光,這樣的過往從未和任何人分享過,奢華皮衣下的虱子沒人願意主動揭起。可這樣的月光下,這樣的女孩陪著,就這樣平靜的講出了本應情緒失控的故事,是女孩的魔力嗎?
“哎呀!反正我不會講什麼大道理也最煩人家跟我講大道理了,但有些話我還是想說,其實你所說的這些事換個角度來看也有美好的一麵不是嗎。我奶奶就常說,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要是因為以前的事情斤斤計較,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就沒法過日子了。”陌梓難得沒有和秦暮生對著幹,自己不會說什麼深刻的哲理或是華美的句子,隻是單純的想用一些微不足道的關心來捂暖這顆冰冷的心。
“嗬嗬。”秦暮生抬起手背掩住唇,這個時候笑出聲來真是煞風景,可這家夥無厘頭的安慰雖沒怎麼戳到重點倒是轉移了注意力,想她奶奶所謂的不斤斤計較的也不過是一隻雞幾個蛋三兩根菜的事,這丫頭怎麼好意思那這和自己不堪的過往比。
“小少爺,披肩拿來了。”這次再不是悄無聲息的從暗影裏出現,但突然的聲音還是把兩人嚇了一跳,陌梓尷尬的吐了吐舌,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還是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呢。
“謝謝。”沒勞秦少爺伸手,陌梓自覺地從侍者手裏接過了披肩搭在肩上,即使已經到了春天,在這樣的夜這樣的湖邊也還是會冷。
“小少爺,夫人叫您過去一趟。”侍者微弓著腰在秦暮生耳畔輕聲說。
斜睨了一眼麵無表情的侍者,那個女人極少主動找自己,又是要配合演出什麼戲?
“我還有事先走了,走的時候記得把披肩還我!”秦暮生又成了平日裏賤賤的模樣,板著臉像是借出這個披肩是多麼令他不開心的事情。
對著某人頭也不回的背影揍了一拳,陌梓憤憤的想: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快,這家夥怎麼比女人都厲害。環顧了下四周,陌梓無語望蒼天,她路癡啊!鄉下的路跑了幾年還是會鬧出奶奶滿村兒找人的笑話,這剛來了一次的鬼地方自己要怎麼繞出去!
“夫人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麼事情?”秦暮生蹙著眉問著一旁姿勢恭謹的侍者,這還是那女人安排給自己的人,暗地裏跟自己解釋說是為了防著三叔,隻怕是為了監視自己不要站錯隊做錯事吧。自嘲一笑,這樣的嚴不透風,或許真的隻有自己爭取到那最上麵的位置才能徹底自由吧。
“沒有,您知道一般這種事情我們是不會知道的。”
“還要等多久?”
“我去接您的時候夫人和二少爺在跟蘇家的人聊天。”
蘇家?秦暮生腦中一閃,突兀地抓起了那一點記憶——陌梓草稿本上寫了滿滿一頁的名字——“蘇銘溪”。轉瞬又搖了搖頭自己否定掉自己不可思議的假想,那丫頭才從農村裏來多長時間,怎麼可能會認識蘇家的兒子。不禁又覺得自己太過可笑,何時起竟這樣神經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