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15(3 / 3)

“你說什麼?”我手上的杯子幾乎原隻飛出去,因為劉麗麗告訴我崔賢珠在一年前生女兒的時候就死了。原來這才是她憋得難受想告訴我的事。

“我還以為……”

“你以為?你總是自以為是!”劉麗麗很牛地打斷我。我識相地閉上嘴,當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女人將累積了差不多半個月的不滿傾囊發泄的時候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應該付以任何曉之以理的努力。

“孩子呢?”當劉麗麗滔滔不絕了近一個半小時以後我才找到機會問上一句。

“孩子很漂亮,漂亮得嚇人!”在正午耀眼的陽光下劉麗麗的話突然讓我冷得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一個人的生和一個人的死如此緊密地聯係到了一起以後讓我產生一種非常妖異的錯覺。

“幹嘛?”劉麗麗很敏感問我。

“我覺得你象個巫婆。”我老老實實地答她。

“哼,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樣當麵講我壞話的後果會很嚴重。”劉麗麗很陰險地撇了撇嘴,然後突然燦爛地笑起來向著我背後嫵媚地揚聲說:“李總您好!好久不見了!”

我差點笑背過氣去,“如果真的見到‘李總’,按夏氏放電守則第七條第三點,你的肉麻指數差三分才合格。”

“她結婚以後省電很多了。”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真的以為自己見鬼了-----久違了的MICHAEL的聲音!

我隻覺得整個脊背都僵硬起來,來不及有任何思考我跳起來就想跑。卻被人一把拉住,隔著兩層亞麻質地布料,我卻一下子感覺出那種熟悉的溫度,“我欠你一個解釋。”MICHAEL的聲音象密不透風的水排山倒海地向我湧過來,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我去旁邊應酬一下,失陪了,你們聊聊先啦。”劉麗麗得意又風騷地擰著屁股往外走,我夾緊雙腿,免得控製不住一腳踢過去,腦海裏盤旋著三個字-----“攪屎棍”!

感覺有些燥熱,這才發現自己的左臂仍然被MICHAEL拉住,我很自然地把手抽了出來。MICHAEL略楞了一下,我也楞了一下,一時大家都不自在起來。

終於重新坐下來,我發現自己的腳有點發抖。這個一緊張腳就發抖的臭毛病總在關鍵時刻出賣我。

“一年多時間沒見,你變漂亮了。”MICHAEL這句話讓我差點笑死,真心希望這句話能讓我嘴角的兩個大泡自己羞愧自爆。“一年多時間沒見,你變得會講甜言蜜語了,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屑奉承我的。”

“我講的是實話,沒有奉承你。”MICHAEL很不客氣地直視著我的眼睛說。

“你的表情認真過了頭,我會當真的。”我波瀾不驚地微笑,很順便地把眼睛躲了開去。

“我說過,我要跟你一起吃飯,怎樣,走不掉吧。”MICHAEL的表情有些孩子氣的得意。我從來都認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孩子氣的時候,那種氣質是很讓人著迷的,所以我很輕易地原諒了自己十二秒鍾的失神。

“你吃起東西來還是那麼全情投入。”MICHAEL一直用這麼懷舊的語氣講話讓我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可是我知道,時光不可能倒流,就好象掉下來的樹葉不會重新長回樹上,吃掉的鮑魚不會重新誘奸我的味蕾一樣。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MICHAEL完全無視我的不自在一意孤行地問我。

“我情願不知道。”我有點生氣,有些記憶是紅酒,而有些是白醋,關於MICHAEL提起的這部分則全部是濃硫酸。

“你終於生氣了。”MICHAEL鬆了一口氣說,“你剛才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客氣樣子很陌生。”

我很認真地觀察了一下桌麵的菜,決定用半個小時把自己喂飽就趕緊逃走,此地危險,不易久留。曾經看到說青蛙在黑夜裏一旦被電筒的強光照住,就隻會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完全喪失反抗能力,如果我是那隻青蛙的話,我的生命裏就有這樣兩束強光,一個是MICHAEL,另一個是薛兵天,不過一個是過去式,一個是即將過去式,因為想到薛兵天的時候,不期然心痛得抽搐了一下。

可是MICHAEL好象沒打算放過我,“我說過,我欠你一個解釋。”

“我可以選擇性失聰嗎?”我苦笑,“你的解釋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語重心長到痛心疾首。

“你為什麼這麼奇怪?如果真的不重要了你當聽小說就好了,幹嘛這麼害怕聽到?還是你對我的解釋還有期望?有了期望就更害怕失望?”MICHAEL俯身過來咄咄逼人地直視著我的眼睛,我嚇得猛地往後一仰,誰知正好有個服務生托著托盤走過,我一腦袋正正撞在盤子上,“哐啷”聲響成一片。服務生忙忙地來跟我道歉,MICHAEL衝過來拉住問我有沒有撞壞,我趴在地上忙著去幫服務生撿掉到地上的碗、叉……..總之就是一團亂。

“咦MICHAEL,現在流行在酒店跟服務生打架嗎?你想跟我一樣搏上頭條啊?”頭頂上有人忍著笑說。我撅著屁股一下子僵在地上,就算隔開幾千億光年,我也認得出這是薛兵天的聲音。

我這一輩子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哪怕是給趙小曼幾乎一把掌刮在我臉上的時候我也隻是可憐她,可是我今天真的很恨劉麗麗,她居然讓在我嘴角帶著的兩個大泡的日子跟薛兵天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麵,即使這又是一次“偶遇”,但是我分明嗅到空氣裏不懷好意的陰謀味道。

而我和薛兵天每一次的見麵似乎都被一個可怕的定律所詛咒著,那就是――不管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的樣子有多狼狽,但是這一次一定可以比上一次更災難。

但是我總不能這麼一直地趴在地上,更何況還有毫不憐憫我的MICHAEL一把將我拉起來說:“天與!我正打算等會兒去在找你呢。不過,韓雪小姐好象又出狀況了。真是奇怪我當初哪來的勇氣請她做助理。”

一眼瞥見薛兵天同身邊站著的一個嬌小女子,樣子堪堪地算得端正,仿佛在哪裏曾經見過,呼之欲出之際卻實再是記不起來。見她很暖昧地隻把個眼望住薛兵天我就覺得血往頭上湧。薛兵天大概也沒有思想準備會在這兒見到我,也楞了一下,不過隻一瞬間就正常起來,時間快得我以為自己眼花,他甚至微微笑著跟我點點頭,“那我就不妨礙你們了,等會兒再聊。”說完挽著身邊的女子自顧走了開去。

我的眼睛不受控製地追了過去,薛兵天那女子坐在一處說說笑笑的鏡頭盡數落入眼中,在心底燙起一個個雪雪呼痛的水泡。但是總還是免不了有些不切實際的浮想,曾經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我甚至產生他的眼神透過了層層疊疊的衣香鬢影飄向這邊的錯覺。但是一定神才又看到他的眼睛盡數罩在那個女子的臉上和笑容裏。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自私的,因為整個過程我完全沒有想到阿甜,忘了以朋友的立場替好友不值,我滿心的隻是為著自己不名的單相思心酸。

我實再是沒有再待下去的智慧和體力了,推開椅子跟MICHAEL說:“報歉,我還有事,咱們下次再談吧。”

可是MICHAEL好象生怕我會跑掉一樣越過桌麵一把抓住我:“你幹嘛?要去哪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要回家。”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MICHAEL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來。

“我沒空聽,也不想聽,因為我已經變心了,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韓雪了,我是個壞女人,一個搶人家的老公,專撬朋友牆角,朝三暮四,心懷春秋的壞女人,對著我這樣的女人解釋來幹什麼?求求你讓我回家好不好?”看來今天晚上我是休想好好跟MICHAEL說再見了。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一遇到問題就隻會逃跑?你知不知道一年前你的逃跑不僅殺死了我們的孩子而且怎樣深刻地傷害了我?!”MICHAEL生氣地指住了我。

眼前有點花。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一旦做錯了一件事,那在這一輩子當中你將被無數次被各式各樣的人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把你的良心抓出來在陽光下鞭躂一番。而MICHAEL從來就不是一個體貼的情人,特別是對他來說劃在了“自己人”範圍裏的生物,他的情緒更加粗糲得來不硌人,所以這句話若是放在平時,用上些力氣和時間我自然是有辦法消化掉的,可是此時此刻可是我忘了我的神經已經被口袋裏的那一把關係著“槍花”生死存亡的彩票折磨得脆弱不堪,這些責詰卻變成了那把伊拉克農民用來打下了美國人的“阿帕奇”的神奇AK47,一下就擊碎了我凝在神智上最後的一點清明,我的神經終於徹底崩潰了!

我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細節了,隻記得我的左手腕的血象軟水管被戳了一下用一種很微妙的弧度細碎地飛灑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精神狀態有問題,疼是不覺得怎樣疼的,也不覺得怎樣後怕,隻是覺得心頭輕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