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上次來過之後,林姑娘的病到現在本來就該好了,而不是差點兒咽氣。藥從哪裏來,我已經知道;用的什麼藥,我也知道;若說別的大夫好,為什麼給她治了那麼久都好不了?若說別的大夫不好,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插手?若非無意,便是有心。下次如果還這樣,戴公公又為難的話,我便告訴皇太後,這事兒得換個方子才好。”
戴德聽的事情沒那麼簡單,倒是咽了口唾沫,問道:“不知道林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神醫又知道些什麼,想要我怎麼說?”
佛爺低頭沉吟了片刻,緩緩思量道:“不知公公聽說過沒有,前幾年就有西洋舶來的人參,跟高麗參有些相像,但是藥理差別很大。林姑娘身體虛弱,服用高麗參調中理氣,原本並無不可,但是我既然已經配藥,自然就不用那些了。但有人給林姑娘服用大量的西洋參,她身體虛弱,西洋參性涼,如此相克,自然好不了,而且會惡化。
而且,太醫的藥方裏麵還有幾味極熱之藥,附子、幹薑、肉桂、丁香,素有火神之稱,別說林姑娘嬌弱玉體難以承受,便是你我,也未必受得了,更兼與性涼的西洋參還有冰糖同服,不怕她不休克致死。若非碰巧,隻怕最多再挨一半日,便果真該四處奔走相告了。我知道的不止這些,若是公公應允,我明日便入宮告知太上皇,說林姑娘藥膳有誤,需賈府遵從醫囑、嚴加看管,若是有何閃失,當以故意論,而非失察。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話說得這麼明白,不知戴德如何應對?
這倒也不怪他,畢竟他與兄弟戴權與賈府確實有私,也受過不少好處,如今出了這等事情,上次若非佛爺求情,隻怕他已經獲罪了。但若就此罷手,對賈府不聞不問,似乎也不大妥當。不說元春前程如何,便是賈府出了差錯,他日後也少了許多好處,畢竟故交可靠些。但若是要管,又該如何插手?
大皇帝的意思似乎很明白,太上皇和皇太後如今也越來越順著大皇帝了,若是他稍微不慎,觸怒大皇帝,可不是玩的。就算元春生下龍子,看樣子也難繼大統,且皇上春秋尚富,日後的事兒,還早著呢。若是再比照江南甄家,隻要哪日龍顏大怒,他可不想當那替罪羊。既然如此,還是中間一些的好。
如此說來,佛爺的建議倒也不錯,既能顧及大皇帝的麵子,又能暫且照顧賈府,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佛爺所言不假,那賈府隻要收手,林姑娘自然會平安無事,一切也就過去了。佛爺如今得寵帝前,而且林姑娘境況也著實堪憐,還是積點兒陰德,照顧她一下吧。
想起黛玉,戴德雖然一直不曾見過麵,但若說久仰大名,卻毫不為過。想起她的身世處境,還有她的才華氣質,卻落得這樣一個落魄的境地,由不得人不心疼她。雖說世事滄桑,但小姑娘家到底還是無辜的,也是可憐的。戴德難得的動了一回惻隱之心,想想還是設法幫她一回好了,再則說了,太上皇幾次下旨讓他陪著佛爺,佛爺又如此看重這姑娘,裏麵一定大有文章,他還是小心點兒,小心駛得萬年船。
思量至此,戴德才點頭道:“神醫所言不差,如果真是這樣,想來下人定然是不敢的。且不說那西洋參乃是極稀罕之物,千金難買,鮑太醫的藥方也是要不來的。而且下人也想不出這等狠絕的主意來,將來還可能無據可查,神不知鬼不覺,一了百了。再則林姑娘乃是老太太唯一的外孫女兒,別人輕易也不敢將她怎麼樣,否則老太太豈能善罷甘休?……”
說到這裏,戴德自己都住了口,不敢想也不敢說下去,畢竟,想想都可怕,也確實棘手。佛爺聽的也心寒,扭頭看看床上躺著的黛玉,鼻息微弱的幾不可聞。瞧瞧那床被褥,想想雪雁說的飛雪狐錦被,佛爺忍不住冷笑道:“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有什麼關節,還是有什麼誤會?”
被佛爺這麼一點,戴德才勉強笑著打岔道:“興許是誤會吧,但這種事情又不好問,不如就這樣,點到為止,戒他們下回吧。我先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風,回宮後也向太上皇皇太後回稟清楚,神醫明日入宮再說,也好解釋一些。便是皇太後要下旨榮寵林姑娘,府裏也好有個準備。再則若果真是個誤會,各自也留些體麵,不知神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