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春筍才破土(1 / 2)

水溶則靠在欄杆上,舉頭望明月,眼裏全是她。雖然不知道她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兒,但寶玉形容過,都中四處也有傳聞。說她罥煙眉頭,雖笑亦愁;含露妙目,帶喜欲訴;纖纖柳腰,風吹便倒;如此佳人,竟無緣得見,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對著清風長歎一聲,忽而心中又有些不大願意。為何老錯就能見到她,他卻不可以。老錯是個神醫,看著不大像,不過這個老錯也真說不上是什麼樣的人,似乎,他是深不見底的海,高不可攀的山。進退容止,大方得體,威令喝讓,隨心所欲,似乎,有著比他還要自然的一種尊貴氣度。他的頤指氣使,讓人不得不折服,真是奇怪。

想起老錯能見到黛玉,水溶心裏有些不舒服,一種沒來由的酸味兒,讓他難以下咽。

隻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將老錯怎麼樣,至少暫時還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些什麼,會做些什麼。給人的感覺,就是他能隨意的進宮,然後帶著戴德四處去,頭上總頂著太上皇皇太後的旗號。可又難以在正式場合見到他,若說是寵臣,但朝堂之上從未見過他,真是難以捉摸。

不過事兒又想回來,除了他能見到黛玉外,別的,似乎他都挺不錯的,興許,還可以從他那裏打聽點兒黛玉的事情。隻是,這事有點兒難以出口。

難以出口,真的是難以出口!水溶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難以出口的事情不少,比如他和王妃相敬如賓,說白了就像是半個陌生人。還有那些姬妾,除了一味的逢迎,或者總想著從他這裏得到些什麼好處,似乎,就沒有多一點兒的了。就算是盡心服侍他,也帶著那麼點兒想頭,讓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不知道,那樣一個女子,竟能吟出:“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這樣的女子,肯定不是個尋常之人。真不知道一個十來歲的姑娘,竟有這等才識胸襟氣度。“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小小姑娘,孑然傲骨,流露其中,卻又沒有絲毫扭捏附會以及傲氣。不似人前座上高呼,而如清風明月下歎息,動人心弦。

默默的吟誦著黛玉的詩詞,水溶有些悵然若失。這樣一個清高姑娘,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或者怎麼去麵對,更不敢妄想擁有。可心底裏,還是想的,想得到,想見到,想……

想啊,當然想,寶玉也想。

坐在布置一新的新房外麵,寶玉在傻傻的發呆,或者呆呆的發傻。

他的事,他的婚事,已塵埃落定,無可挽回了。想了那麼多年的林妹妹,終將成為過去,而他,則將成為別人的新郎。除了任由擺布,他甚至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且,他還不能大聲嚷嚷,否則將會耽誤林妹妹的名聲,而且還會讓她在府裏更加呆不下去。

襲人說,老太太會給林姑娘找門好親事,好好發嫁的。將來,他就成了林妹妹的娘家,依舊是她的依靠。所以,他要聽話,給大家一個下台的餘地。

往事如煙,風吹過,凝成雲,抖落一場大雨,落在心裏,如果是刻骨銘心,即便是割肉削骨,也無法忘記。往事如露,朝陽升,化成氣,變成一陣清風,吹動裙裾,如果已無法挽回,即便是百轉千回,不過淚兩滴。

過去的終將過去,念念不忘也沒用;該來的終究要來,百般不願也枉然。

隔日一大早,黛玉才起來準備洗臉,就聽得春纖在外麵大叫道:“紫鵑姐姐,門外路中間長了根筍出來,差點兒還絆了我一下。這竹子越來越好了,將來可別把路都給占了。”

一個婆子忙打斷道:“春纖姑娘快別這麼說,大正月裏的,路中間長東西,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似乎這裏要人去屋空道路荒蕪了。你說哪裏,我這就去將它除掉。”

黛玉的奶媽王嬤嬤笑道:“不礙事的,姑娘如今也長大了,沒準兒是另有好去處,這裏一時間自然是要空了的。而且竹子是平安興旺之相。路中間長別的不好,長竹子可是一路平安,是大吉之兆。若是咱們這裏能長滿竹子,便是滿路上都是,更是興旺的好兆頭,大家該高興才是。日後便是見了,也要小心留著別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