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了不得,黛玉自己還沒看呢,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如果真是神醫的什麼秘密,豈不是要被惜春撞破?黛玉隻是愣了一下,就起來撲上去搶。惜春轉過身子來已經將第一頁看完,趕緊交給黛玉道:“我當是什麼好東西,原來是這個,搞不懂你們什麼意思。隻是聽說神醫儀表堂堂,貌比潘安,這字兒,也太差強人意了。”惜春拉著長音,將太字使勁咬了一下。
黛玉接在手裏,也不知道惜春說的什麼,趕緊展開來看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來,說實在的,神醫的字兒,確實“太差強人意”了,怨不得惜春嘲笑。上麵寫的內容倒也罷了,除了黛玉,別人隻怕都看不明白。
隻見頭一頁上寫著:“林姑娘台鑒,在下誦讀多時,總是不甚明了,煩請不吝指教。尤其是劃線之處,請格外提點,跪謝!”隨後緊接著的是:“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鬥雞事萬乘,軒蓋一何高。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後競風采,三杯弄寶刀。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遊遨。發憤去函穀,從軍向臨洮。叱吒萬戰場,匈奴盡奔逃。歸來使酒氣,未肯拜蕭曹。羞入原憲室,荒淫隱蓬蒿。”
第二頁上寫著:“在下讀來隻覺得此詩流暢貫通,氣勢磅礴,愛不釋手,怎奈多有不解,未能盡得其妙,望玉兒不吝賜教。另,此等困惑,時兒有之,致使進展緩慢,不知可有良方?”
第三頁寫的是:“玉兒,這一首更是不懂,伏請賜教。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拂升天行。邀我登雲台,高揖衛叔卿。恍恍與之去,駕鴻淩紫冥。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
黛玉一邊看一邊笑,字是寫的不怎麼樣,但能看出來寫的很認真,必定非敷衍她而寫。而且如果不能從容下筆,則要寫下這一遝紙,隻怕費了不少功夫。隻是……真是個傻子,笨神醫,讓他先看杜工部,他非不聽。李青蓮的詩,激情恣肆、豪放飄逸,杜工部說他:“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他一個世外之人,一時半會兒怎麼能看得懂?
隻是,難道他果真是世外之人?李青蓮他都不知道,“鬥雞事萬乘”,還有劇孟、蕭曹、原憲,也不知道,那……要讀懂這些詩,還真是難為他。真是搞不懂,那他都知道些什麼?難道真是菩薩化身,因此給她這些她從沒聽說過的經書?不可思議……
“林姐姐,想什麼呢?是不是林姐姐又要收徒弟了?”惜春看著黛玉粉麵含春,羞笑不已,肯定是有什麼事兒,便趕緊取笑道,還一邊兒探頭過來看。
黛玉趕緊將稿子收了,勉強止了笑,應道:“什麼呀,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神醫大概是怕我閑著沒事兒做,因此找點事兒讓我打發時間而已。他是世外之人,大概以前也沒學過漢字,聽他說話也有點兒口音,寫得不好也有可能哦。琴妹妹到過的地方多,外國的文字跟咱們這裏不一樣,說話也不一樣,也沒什麼好笑的啊。”
惜春大笑道:“沒什麼好笑的?那林姐姐剛才笑什麼?我不過隨便笑一下,林姐姐就回護他,不許我說,那我日後不說就是了。不過我會說夢話,那算不算?”
這不是敲詐勒索麼,至少也是敲竹杠。看她陰陽怪氣的樣子,黛玉站起來就要擰她的嘴,一頭撞上剛進來的鴛鴦,忙拉著她道:“林姑娘才好,又淘氣了。快去換衣服,紫鵑和雪雁快去給林姑娘收拾日常使用衣物。我來服侍你梳洗。”說著便把黛玉往裏屋拉。
眾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鴛鴦急急忙忙的是什麼緣故。鴛鴦也是急了,一邊兒催著幾個人趕緊收拾,又吩咐留下春纖看院子,又趕緊讓人告訴李紈,讓她幫著春纖盯著點兒。才硬拉著黛玉在梳妝台前坐下來,一邊兒給她重新梳頭,一邊兒才趕緊解釋道:“皇太後下懿旨,召林姑娘入宮,想要見見林姑娘。
戴公公說林姑娘聰明伶俐,人見人愛,隻怕皇太後見了也會喜愛,因此讓趕緊準備準備。老太太擔心林姑娘身體還未曾痊愈,誰知他是有備而來的,連版輿都帶來了。戴公公說皇太後心下惦記著林姑娘,三番兩次的見不到,心下著急;如今知道林姑娘已經能起來,大概是不礙的;便是勞累了,宮裏也有禦醫。還說不過閑聊而已,回頭必定將姑娘好好兒的再還給老太太。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太太如何還能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