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息怒,放她下來好好問問,另外有人稟明皇上沒有?”水溶四顧一眼,發現來的人漸漸多起來,但也有些大概還沒起來,也有些不想多事的,或者跟賈府就沒多少交情、甚至有宿怨的,一時間也不用這麼積極過來。水溶也不顧上該誰管這事兒,趕緊幫忙查問。
賈赦勉強放下那宮娥,卻早已嚇得渾身發抖,語不成句,旁邊有個膽子大點兒的太監過來應道:“回王爺,昨兒晚上娘娘要歇息,將我們都打發出來,讓自在玩去。我們就到唐中殿去……後來喝多了,擔心宮門已經關閉,便……去了別處歇息,等今兒一早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剛才他們幾個到寢殿去找過,隻有一些散亂的……白骨,看樣子娘娘是在床上被燒死的。門口有幾具稍微整齊點兒的屍骨,像是進去救人,被困住了。這幾個原是昨晚當班的,也跑出去了,如此失職,自然自盡以謝。”那太監邊指著地下自盡的太監解釋著。
幾個宮娥在一旁都點頭附和,確實是娘娘讓她們出去的。大家三三兩兩聚到一處說話,也沒在意,夜裏風大雪緊,大家又累又困,似乎沒聽見也沒在意。也有幾個宮娥聽見了起來,想過去看看情形,就沒見回來,也被燒死在裏麵了。
還有個太監回說娘娘怕冷,攏了炭盆,還有的說昨晚就沒幾個人服侍,除了抱琴和夏公公外。但這會兒都被燒化了,有的骨頭被壓下來的瓦片打碎,混在木灰中,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看著放床的位置有幾段骨頭,還有幾塊小點兒的骨頭,看樣子似乎是娘娘……
就這樣了,大家聽到的就這些。賈赦和賈珍瘋了似地跑到寢殿,那裏淩亂不堪,屍骨混在焦梁土灰中間,真的連誰是誰都不知道。看來不僅火大,而且燒的也久。可憐元妃,一心想掙足麵子,既要獨占一宮,地方還要寬敞,離別的就都遠些。再加上一夜寒風冷雪,大家又都勞累加上自樂去了,誰還顧得上她,孤零零的葬身在火海?
水溶好歹勸住賈赦和賈珍,讓自己的侍衛幫他們穿戴整齊,便齊往皇上寢宮而去,誰知皇上昨兒沒怎麼狩獵,今兒一早卻出去了。要說也沒什麼新鮮的,尋常是早朝時間,也該起來出去走走了。大皇帝勤快,在情在理。但也無法,眾人聽見消息的,都漸漸聚攏來,等大皇帝回來好上奏請旨。想來繼續狩獵是不能了,有些人想起賞賜還沒拿到,心下有些不快。
忽忽悠悠,直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見大皇帝打馬回來,後麵侍衛騎馬馱著三隻豹子,兩隻大白狼,另外還有一些獵物,每樣上麵都插著金紕箭。其中兩隻豹子是活的,睜著兩眼恐懼的看著眾人,還有一絲不甘。而兩隻大白狼也是活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真沒想到都已經束腳就擒,依舊相親相愛,大概也算得上是獵物中之絕品。或者這打獵的人也是個情種,竟然將它們雙雙俘獲,免得相思苦,愁斷腸。
大皇帝將臉上的一絲陰鬱藏起來,吃了一驚,大聲笑道:“喲,眾位愛卿,來的這麼早?”
那些跟元妃賈府沒什麼幹係的,忙一疊聲稱頌,歌功頌德。白狼和白虎一樣,都極少見,甚至會被推崇為祥瑞乃至神物,這種時候打到白狼,還是一對,對某些人來說,自然是喜事兒一件。而這兩天就沒人打到豹子,似乎見過幾次,但誰都打不到,更別說一大早的打了三隻,其中兩隻是生擒。打死容易生擒難,射獵的人都知道,尤其是豹子。除了活的還會跑之外,急了還會襲擊人,非常危險,因此歌頌讚歎之聲多半是真的。
誰知大皇帝回頭將獵物一一檢視後大笑道:“活的都好好醫治,治好之後依舊放走。狩獵為立威,放生為顯德,若有誰敢抗旨,按大逆論。”眾人自然是有一陣歡呼頌德。
等這一通熱鬧過後,賈赦才和賈珍哭哭啼啼上前啟奏,勉強將知道的事兒都奏明了。水溶還幫著補充解釋一番,才算前後連貫明白。別的沒到養德宮的人也是第一次聽完整,歎息感傷不已。唯有義忠親王和忠順親王等瞅準這機會,心下在想主意。
大皇帝耐著性子聽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等水溶說完後震怒道:“一群廢物、飯桶!朕今次隻帶著賈妃出來,又有皇兒在身,都不好生服侍守衛,太常寺怎麼說?詹事府呢?怎麼會這樣?別的人呢?都是死人嗎?能讓大火燒整整一個晚上……”想起他的愛妃,還有沒出生的愛子,大皇帝一個踉蹌、一陣咳嗽,忙往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