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薛蟠受刑她也不操心,畢竟這事兒得怨他莽撞。但是……那小廝說薛蟠是去找神醫的,那應該是如今眾說紛紜的那個世外神醫、也就是給黛玉看病的那個人了。怎麼又會跟他扯上關係?寶釵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節,而且這會兒薛蟠又沒在,她問也沒地方問。
這個神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又住在客店裏?又問薛蟠要銀子做什麼?怎麼又成了兄弟?看起來好像還比不上上次那個兄弟柳湘蓮,但那又怎麼樣?這事兒不過是湊巧罷了,唉……怎麼就能這麼巧呢?偏生又是個神醫,又剛好撞上那裏丟了人?若說想故意陷害薛蟠,多得是法子,為什麼那原告還沒一口咬定?難道真有其事兒?
想到最後,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鳳丫頭今天直到未初刻才回來?寧府也沒聽說出什麼大事兒,而且鳳丫頭如今也不大管那些太瑣碎的事兒,那到底做什麼又這麼巧?
當然,最後一件兒,這個寶釵嘴裏的“鳳丫頭”,說巧也巧,說不巧也不巧。簡單截說,今兒回事的時候旺兒媳婦見金桂哭罵著來,自然讓兒子去打聽,回來就一五一十說了。這旺兒媳婦知道近來鳳姐兒的心思,而且薛家和她又是近親,自然忙悄悄的去告訴,不論是好是壞,總得讓她家姑娘有個譜兒。鳳姐兒剛處理完事情準備回來,聽得有這麼大的事情,而且薛家母女總也跟她對著幹,她哪裏能沒個計較?
世上她不算計別人就不錯了,若是別人想算計她,可沒那麼容易。鳳姐兒掐著手指頭算了一番,這會兒府裏沒別個,就她向來打點過類似的事情,那二人必定會來找她,到時候她必定左右為難,與其如此,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惹不起躲得起。當下打定主意,讓早飯也送到那裏,便將寧府上下都巡視一遍,也算是監督盡責,別個自是無話可說。
另外還讓旺兒的小子悄悄去告訴賈璉,也別早早兒回府,能躲幾時是幾時。那薛蟠就是個惹禍的主,這兩府早晚也要受他帶累的。賈璉得了消息,便是閑了也去吃酒,挨到晚間才回來,如此便躲了個幹淨。此事別人自是不知道的。
這裏邢夫人王夫人等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申初刻,薛姨媽也不等王夫人收拾歇息片刻,便忙拉著她又是哭又是訴,曲裏拐彎添油加醋的說完,就直讓王夫人當下就讓人去將薛蟠帶回來。那情形仿佛京兆府是賈府開的,或者天下都該聽賈府的,也可能是賴上王夫人了。
誰知王夫人聽見這個尤可,唯有聽到此事跟佛爺有關,沉著臉就罵道:“真是個掃把星。什麼事都有他的份兒,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能耐?你也別哭了,老爺和大老爺都剛回來,等會兒吃過飯我就讓人去叫他,這也不是個多大的事兒,又無憑無據的,就算告到大理寺他也得放人。一群喂不熟的狗,尋常也不知得了多少好處,這會兒娘娘還沒入土,就開始不認人了。回頭讓老爺和哥哥他們尋個由頭參他一本,才好知道咱們的厲害。”
聽得王夫人如此振振有詞,薛姨媽的心才總算放下來,雖然還沒見到薛蟠,但應該沒問題了。這才忙著讓寶釵來服侍王夫人收拾歇息吃飯,一會兒又讓同喜送來一支手指粗的人參,又勸王夫人別太勞累傷神了,如此這般,格外親熱,如同沒事兒一般。
隻等賈政在趙姨娘那裏吃過飯,王夫人才打發人去請他,如此一說,賈政也不當一回事兒,隻是這會兒已是夜裏,衙門也沒人,而且衙門的說辭也不差,不能如此冒然到劉壽的府上去要人的。因此隻得修書一封,讓人次日帶著去府衙要人。
誰知次日辰正時分老仆人回來回話,說府衙有話,這原係人命官司,按照規矩,如今失蹤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因此案子暫時還不能具結,被告也不能帶回。若是要出來,就隻能保贖,即既要保人,還得出錢。而且還隻是能出來,案子也還不能消,他日若是另有證據能證明他果真涉案,則依舊要依法處置。
這裏薛姨媽和寶釵好歹將剛哭著來的金桂給勸住,正一塊兒吃早飯,一邊兒商量該怎麼給薛蟠請個太醫好好看看,又薛蟠是送回梨香院養傷還是也放到這裏來,畢竟這邊人多些,而且薛姨媽能照顧的上。聽得這一番話,薛姨媽登時氣得將飯碗都丟了,金桂則死活不依,又是好一番哭鬧,寶釵好歹勸了半天才讓兩人安神下來,又給金桂一套頭飾,才將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