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忙上來謝了,又道:“回老太太,寶二爺如今身子是好多了,就是心裏還有些計較,大概還得過些日子從容勸過,才能慢慢緩過來。”
王夫人見寶玉氣色不錯,格外高興,也趕緊吩咐道:“隻要能好起來,多少時候都不打緊。寶釵,不論是物還是人,你回頭都給紫鵑那裏多撥一份,隻要她要,盡管應了。寶玉,老爺如今也讓著你,你可要好好兒的,別胡鬧;閑時也多看看書,便是今年秋闈不去,來科也使得。即便是不從科考,將來也要能應付得來。”
寶玉安坐在那裏,隻是不停點頭,偶爾答個“知道了”,便不肯多話。所幸他神情氣色不錯,話也說得清楚明白,別人都當他好些了,便都一塊兒誇讚幾句。王夫人心下頗為滿意,想著寶玉這樣也還有些盼頭,既安靜又聽話,將來總能變好的。
隻等眾人都誇了一通,王夫人忽而想起一事兒來,忙回道:“如今寶釵過來有些日子了,又忙著府裏的事兒,屋裏的事情就有些顧不過來,屋裏時常雞飛狗跳,很不像個樣子,寶玉也是因此才著惱的。便是日後寶玉好了,也還要個妥當的屋裏人勸著他。媳婦兒想著,不如將襲人趕緊收了房,名正言順的管著那些丫頭,也好扶持著寶釵些。”
賈母道:“聽說襲人如今總是拿大,時常懶著不肯動,又是托病又是托累,若是收了房,隻怕寶玉和他媳婦兒都未必能管得住,到時候再要不好,就難處置了。現下又是娘娘喪期,不如再過些日子,看看寶玉的情形再說。若是那丫頭改了,自然並無不可。”
王夫人道:“襲人的身子是有些不大好,如今休養了這些日子,已經大好了。而且她那樣也是為得規勸寶玉,之前又已經大略定下來了,大家都是知道的,雖說不能筵宴音樂,不過府裏大家吃頓酒席,這事兒也就算是完了。也不急著讓他們圓房,隻等寶玉好了再說,如此兩下裏妥當,不知道老太太肯不肯?”
“還圓房?太太問問她自己,都圓多少年了。”寶玉冷笑道。
這話說出口,眾人都吃了一驚,王夫人吃驚得是襲人在她跟前那般穩重,竟然會有這等事情,簡直是……心下是叫苦不已。若非襲人拿她們的那點事兒說嘴,她也不至於在這時候提出來。其他人吃驚的則是寶玉如今對她們如此深惡痛絕,簡直就像仇人一般;至於寶玉屋裏的那麼點事兒,如今吵到這地步,還有誰個是果真不知道的?大概也隻有王夫人了。
“胡說!你一個小孩子家,哪裏知道那些事情?”賈母抓了把柄,越發不想收襲人。
這下子王夫人倒是沒轍了,若說果真如此,襲人又還敢要挾她,便是日後娶進來,隻怕也未必能省心。隻實在沒想到,那個頭號大善人,竟然如此不堪。想寶玉如今才十六,“多少年”,那就還隻是個小孩子,難道是賊喊捉賊,惡人先告狀?這會兒看起來,尤其是寶玉院子裏如今天天打鬧,更讓她有些懷疑,可也不肯相信襲人就十分錯了。
正在愁煩之際,鳳姐兒道:“想來此事另有文章,但到底也是一屋子的人,不如幹脆等些時候再說。如今府裏多事兒,不如辦件喜事衝衝喜,晦氣也就去了。”
“有什麼喜事兒?你說來聽聽。”賈母心下不悅,也懶得管寶玉屋裏的事兒,左右已經那樣,又有王夫人想把持,她還不如省些心樂嗬樂嗬。
“老太太別嫌我多嘴,當然有喜事兒,而且還不止一件兒。”鳳姐兒笑道,“頭一樣,老太太終於痊愈了,躲過一劫,必有後福,這便是大喜事一件;次一樣,今兒是三妹妹的生日,又是十五桃花歲,正是好時候;還有……”
話還沒說完,就見寶玉大笑道:“稍等片刻,我這就來……”說在便要往門外而去,又將眾人唬了一跳,不知道他又興什麼事兒,一旁紫鵑和麝月等忙拉住他不肯放他走。
“你們能攔的一時,攔不住一世的,還是讓我去吧。”寶玉使勁兒掙紮,一邊兒勸道。
“孽障,你到底要怎麼樣?”王夫人已經氣哭了,一邊兒讓人去叫賈政來教訓兒子。
賈母坐在榻上,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忙問道:“寶玉,好好兒的,你又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