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陪著琥珀悄悄哭了一會兒,到底心下有數,而且賈母尚在,自其他人被攆走之後,這裏再也沒有人進來打攪,暫時也不便太過哀戚,便勸著眾人止了淚,開始做些打算。
這個時候沒有別的主子,鴛鴦又是頭一個大丫頭,便當仁不讓的做起主來。頭一樣,不論如何,一定要服侍好賈母,不能驚,不能亂,不能急。次一樣,聽從忠順親王的吩咐,照著規矩做事,等候別人救助;而不要輕易去對著幹,以免自取其辱。還有……也是比較重要的,鴛鴦做主,從賈母的體己裏取出些金子來,每人賞了十兩黃金,讓她們小心服侍賈母,為主盡忠,日後也有個依仗。而且金子好帶,興許能穩妥的避過那些查抄的強盜。
眾人都千恩萬謝的謝過,又異口同聲應了鴛鴦的吩咐,才剛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各自受驚,這會兒有鴛鴦出頭,大家也沉穩起來,做著自己的事情也與以往差不多。鴛鴦又讓琥珀備下些許碎銀子,等需要東西的時候賞給門口看守的錦衣衛。
縱使他如何秉公守法,誰都不會和銀子過不去;二來人心都是肉長的,賈母一個老人家,連皇上也這麼體貼周全,若是好生和他們說說,想來也不至十分為難。婆子小丫頭們聽得有些道理,當下都小心也膽大起來,不似先前,見了錦衣衛就如同見了強盜一般。
後來忠順親王來過一兩次,鴛鴦在內室回過話,忠順親王便走了,也不曾為難她們。眾人稍稍緩了一口氣,輪班歇息,又給大家準備吃的,婆子出問留守的錦衣衛要,且喜那司官也有些眼色,或者果真憐惜她們,片刻便送來吃的,雖然不比尋常,但也還算體麵。眾人又自在一些,吃了東西,依舊輪班服侍歇息,做好長久的打算。
外頭廂房裏探春暢快了一夜,這會兒也困的睡著了,時而驚醒,時而笑醒,時而又落淚幾滴,時而又嬌笑嬌媚,想起忠順親王允諾等事情完結後自有打算,讓她好生等著,心下很是希冀。想想也是無奈,女兒家隻需那一下,隻要見紅,從此便是他的人,她也無可奈何。唯有多往好處想想,也果真有些甜頭,便暫且忍耐一時。
過得一刻,聽得外頭有雜遝的腳步聲,似乎來了許多人,也有些睡不著了,探春趕緊起來收拾,頭一次沒有丫頭服侍,也隻得“暫且忍耐”,畢竟這會兒是非常時刻,講究不得。讓外頭侍衛打來洗臉水,又自己勉強將頭發盤起來,隨便挽個慵妝髻,對著鏡子照照,滿臉紅潤,比以往更勝十分,自己都忍不住喜愛起來。隻是來往行走,總有些不便,底下不僅腫痛,而且……總覺得有個東西塞著,很與尋常不同,想想又羞澀起來,臉更紅了。
正在想著,忽而聽得外頭有說話聲,似乎讓他們都走,探春忙走到門口側耳聽著,原來是北靜郡王來了,帶著家奴,要將守衛賈母院子的錦衣衛都換掉。探春忙出來攔住留守這裏的忠順親王侍衛道:“那……忠順親王呢?我……該……”
那侍衛尋常跟著忠順親王四處去得多了,這等事情也見過許多,淡淡的道:“你……你們幾個……”說著指著幾個錦衣衛道,“其他人暫押在哪裏?帶她去。”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呢?難道她還得出去拋頭露麵,跟著這些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到“暫押”的地方去?那她不也是犯人了,或者依舊是犯官家屬,還沒脫個“犯”字兒?
這種時候錦衣衛最公允,不論你之前是小姐還是丫頭,一概喝令推搡打罵或者……輕辱甚至調笑,這會兒雖有北靜王的家奴在側,但除了賈母之外,別的都在查抄之列,才不管她那麼多,錦衣衛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是想等八抬大轎呢,還是想等鞭子?”
另一個侍衛嘲笑道:“想是等王爺來接她呢。”
一言既出,左右聽見她二人夜裏之事的,都大笑起來,神態輕佻浪蕩,毫無半點兒敬意。探春一下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偏還怒不起來,咬著嘴唇捂著通紅的臉趕緊離去,心中無限委屈。真沒想到的,夜裏之事,外頭都知道了,這讓她日後再如何見人?又如何做人?而且她還不是純粹的被迫,而是主動的享受了,嬌笑連連,這事兒……還有沒想到的,那就是忠順親王竟然置她於不顧,偏這會兒還難以啟齒,抬出他的名頭。可憐深閨清白女兒家,被人玩了個團團轉,還做著她的美夢。隨著錦衣衛出了院子自去她該去之處,先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