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看著黛玉笑了一下,依舊趁她不注意,啄一下她的額頭,又忙若無其事的走到案前,寫了兩幅字兒,看著和蚊子腳差不多,歪歪扭扭的。而且連橫豎都不知道,可見得是外國不開化的人,哪裏有漢字寫出來好看。
黛玉搖頭晃腦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扭頭看著佛爺問道:“這是什麼呀?不會是什麼乩仙批語或者鬼畫符吧?我怎麼看著有點兒像和尚道士畫得符?”
佛爺站在她身後,一手輕輕攬著她,搖頭笑道:“這個念阿確那噶。不是和尚道士念得,是普通人說的。不過我還沒聽說過乩仙,玉兒說給我聽聽吧,好不好?我一天給玉兒說十遍阿確那噶做束脩,怎麼樣?”知道黛玉聽不懂,但說的還是很認真,因為那就是“我愛你”。
“啊卻拉當切……”黛玉咬著舌頭學了半天,隻學出這個味道來。正要問他什麼意思,一抬頭,見他又用那般深邃的眼神看著她,黛玉忙低下頭來,大概不用再問,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或者……這個人臉皮厚,還是別順著他的話讓他得意的好,換個話頭,笑道,“連乩仙都不知道,你還神仙。就是扶乩時請托的神靈,呃,扶乩……”黛玉揉揉額角,解釋道,“和求神問卦差不多。有一種人,能得乩仙附體,若是有求於他,就擺設些東西,一便念他的咒語,乩仙就能通過他的手,在沙盤上胡亂寫些字,算是神示。很多人相信的。”
“哦……”佛爺一拍額頭,忽然想起一事兒來,接著又是一聲大笑,很嘲諷,見黛玉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才忙搖頭道,“不是笑玉兒,是想起一件事兒來了。聽說當日香菱一事,似乎就是通過乩仙來判的,開始我沒在意,這會兒聽玉兒一說,才想起來。原來是個假仙。今日遇見我真菩薩,他很該‘得無名之症,被馮魂追索死’了。”
黛玉一愣,疑惑的看著佛爺,見他笑起來有些奇怪,而且言辭有些不大著譜,問道:“香菱?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和乩仙又有什麼關係?又有誰被魂追索死了?”
佛爺一時腦子轉過來,又是在黛玉跟前,才如此露形,這會兒忙斂了笑容,倒是想起另一事兒來,牽著黛玉在石凳上坐下來,點頭道:“玉兒應該聽說過,香菱是被薛蟠買來的,而且為了她還打死過人,是嗎?”見黛玉點頭,佛爺繼續道,“打死人不償命,最後香菱又被他打死,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而且他打死害死的又豈止這幾條人命。現在就要將他入獄,重新審理,若是有冤屈錯案,都要一並審理起來,將他正法。”
黛玉這才有些明白,但還是有些疑惑,問道:“他是個呆子,打死人自有官府會去管,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就算你是菩薩,不過點化他,難道……”好奇怪,他似乎是個官菩薩。
佛爺從旁邊拿了串枇杷來小心的剝了,喂給黛玉吃,一邊兒道:“玉兒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玉兒是我的人質,被皇上扣押在這裏?我就隻好幫他做些事情,等這起大案子了結,咱們才能放心的離開,過著咱們愜意的日子。我是菩薩的化身,遇上這種頑固不化的,也隻好按照律法來裁處,這回他可跑不了了。恩……玉兒是怎麼想的?如果還有其他人犯罪的話。”
他這還沒成親的新“姑爺”,親手將妻舅家推入火坑,還真有點兒擔心。若是黛玉日後不願意,他還真有些為難。倒不如這會兒就和黛玉說好,日後也少些擔憂,做事也知道分寸。就算黛玉護短、舊情難斷,到底該怎麼做他也好拿捏。
經佛爺這麼一說,又那麼小心的看著她,黛玉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尤其是想到剛才賈母還想將她推出去,佛爺也是一般的不喜歡,黛玉搖頭道:“那些外頭官場上男人們的事情,我也管不上,小時候父親也不讓我摻和。呆霸王極其有名,香菱後來的情形我們也聽說了,都與我無幹。就算是別的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兒,官場上要官官相護也好、要依法懲治也好,都與我無幹。我隻管一心做著我自己的事兒,苟且偷安罷了。”
當年林如海為巡鹽禦史,官場上的事兒,黛玉聽說最多,那些勾心鬥角,她早膩味了。若是可能,她都恨不得林如海也不曾到任,那她們一家就還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記得年幼的時候,林如海也不喜歡那些,賈敏也不喜歡,因此到了賈府,小心翼翼,見到與她無幹的事情,管都不管。而她自己,實在受不了像那些人那樣去偽裝,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有時甚至是故意的譏誚嘲諷,什麼仕途經濟,什麼功名利祿,就算原本是好東西,被那些人那麼一抹,也變黑了。也真是因此,她才懶得管寶玉讀書上進,隻要他能做好自己,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