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也一陣好笑,想了想才問道:“事情還算順利,現在準備如何了結呢?”
“這正是要討爺示下的。”衛若蘭笑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賈王史薛,轟轟烈烈,誰知到頭來,竟被兩個旁的孫女婿兒給攪和的一團亂。不知道若是賈母來到閻王跟前,該作何感想?
胳膊肘往外拐,別看這兩個孫女婿兒對夫人寵愛有加,但對於她們的骨血至親,卻恨之入骨,大有抽筋扒皮茹毛飲血而後快的意思。唯一有幸的,就是這二人實乃真君子,遇到那可憐之人,也肯假手相助,否則還真與強盜差不多:殺其全家,擄其子女,做壓寨夫人。
佛爺慢慢的想一回,這事兒他隻大概交代下去,具體的都是曲折和倪二在做,這會兒要他拿主意,隻怕不大好;或者他就沒主意可拿。過了一會兒,依舊問衛若蘭道:“你有什麼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想來你們都知道,具體詳情我並不知。”
衛若蘭點點頭,笑道:“錯爺事情多,這些小事兒原不該來打攪,隻是我看看今天的情形,忽然想到一個法子。但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怕這主意錯爺還有大家不同意,或者兩位主兒不同意,這事兒就難了。因此特意來找爺商量商量。”看看佛爺的樣子,衛若蘭就喜在心頭,原來是和這種菩薩打交道,想來做事情是最有分寸的,他喜歡。
“什麼意思?我……”對這些俚語,佛爺都不大懂,不過這話也太白,腦子一轉,點點頭,佛爺道,“你把具體的計劃說出來,賈璉那裏……這回……你們不是想讓我去勸他罷?”這種事情應該先和賈璉商議才是,怎麼反而先告訴他?佛爺似乎中計了。
眾人一齊點頭,衛若蘭笑道:“上次我去,看賈璉的意思,似乎極為敬仰錯爺,若是錯爺能去一趟,我想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忽然發現佛爺瞪著兩眼不樂意,看得人心裏發寒,衛若蘭才忙斂了笑容,正色道,“他現在身上也有許多罪名,但都是替賈赦還有賈珍扛著,賈珍那邊已經有人交代過:他若是想拉賈璉一塊兒死,於賈家沒有絲毫好處;否則若是他扛下來,則賈家還能留個體麵人。這賈珍還挺義氣,如此一來賈璉身上背的就都是些小罪名,最多不過監禁幾年,或者流放幾年。
現在璉二奶奶身上的罪,稀裏糊塗也不算太重了,若是將包攬詞訟一條分開兩人背,大概還能輕一些,如此一來兩人的命應該都能保住。畢竟合謀素來都是大罪,若是改成兩個糊塗蛋,隻要他們措辭得當,還是很有人相信的。因此,我的意思是,讓賈璉大罵一頓,再寫封休書,二人就分開了。若是他們還有感情,等出來後日後還可以再娶一回,又不要緊的啦。”
呃……又是一個怪人,和佛爺有一拚的怪人,還有這種怪主意,難怪倪二被他繞暈了,不同意,而且賈璉和鳳姐兒估計一時也難以接受。二人原本準備好相濡以沫、共度難關的,誰知道還要讓賈璉休妻,他如何下得了手?還有鳳姐兒,能讓她挺到現在的,賈璉比誰都重要,甚至比巧姐兒還重要。這事兒若是說得不好,她還真能看破紅塵出家去。
倪二撓著頭道:“休妻……不是小事兒。賈寶玉休妻,薛寶釵出家;這會兒若是賈璉休妻,不知道王熙鳳會怎麼樣?雖說日後還能再娶一回,但眼前還不能定案,誰知道將來究竟會怎麼樣?若是王熙鳳心下不安,這事兒忙活半天,可別弄巧成拙了。”
佛爺則搖頭笑道:“這裏有一個關鍵,若是王熙鳳心下不安,隻要賈璉意誌堅定,將來再去哄她,也容易的很,這個不要緊。但是……牢裏我不能去,沒有任何理由,而且這種時候我避嫌還來不及,怎麼可以隨便去涉嫌?他們二人都是明白人,能散盡體己彌補,到現在起訴的人不及原來的二成,可見得是做的下有福報的。我……一會兒給你們樣東西,你們拿著,找個妥當的人去一說,也就成了。”
佛爺略微想了一下,走到房內,略微思索片刻,便畫了兩幅畫,一副是個粉盒,蓋子打開來擱在一旁,裏頭露出五彩豔粉,正是俏婦最愛。一副是根爛甘蔗,兩隻手握著兩頭。過了片刻拿出來,墨跡未幹,便那樣展著交給衛若蘭。
衛若蘭接在手裏,雖然寥寥數筆,但形神兼備,那粉他都想拿回家送給湘雲了,至於這甘蔗,他也犯愁,看著中間爛眼裏鑽出蛀蟲,甚至有些惡心。皺著眉頭問佛爺道:“沒想到錯爺還擅長丹青,隻是這畫法很少見,也特別傳神,與西洋畫法也不同,卻是哪裏的技巧?”西洋的畫,濃墨重彩,雖然有另一種意境,但到底不如這個輕俏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