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後(2 / 3)

她發覺永昌在按電腦做功課。

他的房間更加寬大,木板地,天花板上吊滿飛機模型,角落堆著滑雪用具,通向一個小小露台,那裏擱著輛爬山腳踏車及一塊滑浪板。

丘永昌真是要什麼有什麼。

如茵指著說:“這一架B十二轟炸機模型還是我幫你拚的。”

“正是。”

“永昌,你好象很適應新國家。”

“讀書嘛,又有父母照顧,哪裏都一樣。”

“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看我。”

“我們到歐洲以及南美洲去了,家父說別一有空就往香港鑽,不如利用時間看看新地方。”

如茵呆了一會兒,才說:“是,說得對。”

“來,我們索性到泳池旁邊坐坐,你在晚上才睡,糾正時差。”

永昌取過一大盤水果,叫如茵吃桃子。

這裏居住環境宛如世外桃源,難怪永昌整年都沒想起她。

“這塊地有多大?”

“半畝。”

如茵笑著搖搖頭,真令人難以置信。

“如茵,明天我要上課——”

“你放心,我自己會到城裏遊逛。”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跟我到大學,兩節課後我們才到城內,還有,你在溫哥華預備逗留幾天?”

“三天,四天,不一定。”

“下一站到什麼地方?”

“舊金山吧。”

“你好似尚未確定行程似的。”

“我預備乘火車南下。”

“好主意,你可以看看當年鐵路華工的血汗功績。”

如茵凝視永昌,他還是那個丘永昌,要等他長大,經濟獨立,心智成熟,起碼要十年八年,葉如茵,你等得及嗎?

她歎一口氣。

“何故歎息?”

“這個山上風景好得叫人歎息。”

永昌笑,如茵永遠有類似奇突的感受,她可以說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如茵吃了點水果,回房休息。

丘太太回來時見永昌獨個兒在看電視,便問:“客人呢?”

永昌說:“我覺得她有點心事。”

“是嗎,”丘太太一怔,“我的感覺剛相反,她似比從前活潑。”

“太活潑了,似偽裝出來。”

丘太太嗤一聲笑出來,“你別多心好不好。”

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

丘太太接過:“是,我們姓丘,有,有丘永昌,你是哪裏找?香港姓葉,葉如茵的父親,嗬,請等等,永昌馬上來。”

永昌是見過這位葉伯伯一兩次的,連忙接過電話,“我是丘永昌。”

那位葉先生的聲音有一絲緊張,可是仍然非常合理地客氣,“永昌,你可見過如茵?”

永昌覺得這個問題非常突兀,便答:“她現在我家中,已睡了,要不要叫她聽電話?”

葉先生似鬆口氣,“不用,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永昌,如茵約在一個星期前離家出走,下落不明,我們在警方協助下知道她經已離境,於是到處撥海外電話找她,總算有了她的下落。”

永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原來如茵不告而別。

“她是今午才到溫哥華的。”

“相信她在東京逗留過幾天,並且已經失去行李。”

幸虧這時丘太太已經離開起坐間,聽不到這驚人消息。

“葉先生,是否要我勸她回家?”

葉先生太息,“讓她散散心吧,請在適當時候勸她撥電話回家,永昌,拜托你了,我會彙些現款到你處,請你招待她。”

“葉先生,不用客氣。”

“勞駕,我不多講了。”

“葉先生,如茵是否極端不快樂?”

葉先生想一想,“她已有十九歲,應該明白人不可以擁有一切,快樂靠自己尋找創造,硬是想得到不可能的東西,長嗟短歎,當然不會快樂。”

“她想得到什麼?”

“譬如說希望生母複生,我與繼母分手,或是耗巨款供她出國留學等,都是不切實際的奢望,無法辦到,於是她憤怒、悲哀,我怕她還要自暴自棄。”

永昌十分震驚。

葉先生又歎口氣。

“我會盡朋友的責任,葉先生,你放心。”

“請轉告如茵,我雖然比不上那種有能力的父親,但卻一樣愛我的女兒。”

“是。”

葉先生掛斷了電話。

半晌,丘太太進來問:“沒有什麼事吧?”

“嗬。”永昌說:“他隻是想知道如茵是否平安抵達。”

永昌心事重重,上樓輕輕推開客房的門,隻見如茵在床上憩睡。

明天,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那一夜永昌沒睡好,自覺責任深重。

第二天一早,他帶如茵到大學,讓她到處遊覽,約好了在圖書館等。

一邊上課,永昌一邊盤算如何向如茵開口。

還好那日隻有兩節課,跟著是周末,他可以一直陪著如茵。

如茵仍然維持著活潑的姿態,嘻嘻哈哈,對什麼都表示興趣,不住叫永昌替她拍照。

永昌帶她去吃冰淇淋,看海鷗,乘她不在意,輕輕說:“你父親昨夜打電話到我家。”

如茵一呆,不作聲。

“他很擔心你。”

如茵沒有回答。

“叫你同他聯絡。”

半晌,如茵吃完了手上的冰淇淋,才慢吞吞問:“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向他報平安。”

“還有呢?”

“有什麼難題,同我商量,別憋在心裏,我們還是好朋友,如茵。”永昌態度十分誠懇。

“你覺得我是個問題人物?”如茵輕描淡寫

“我沒有那樣說。”

“你仍是我的好朋友?”

“是。”

“好朋友!一年沒撥過一次電話給我。”

永昌分辯:“我經濟未能獨立,不方便時時用收費昂貴的長途電話。”

“你家那麼有錢!”

“那是父母的家,嗨,我才二十一歲,我尚是學生身分,我隻是伸手牌。”

如茵落下淚來,“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

“如茵,你總不肯學習打發時間,為什麼不找幾份補習來做?既解悶又有收

入——”

“我不要聽,你的口吻似我繼母。”

永昌笑,“有那麼壞嗎?我以為我隻是像你父親。”

如茵也笑了。

“如茵,不要自憐,你擁有漂亮的麵孔與身段,人又聰明,噯,還有我丘永昌這個朋友,已經勝過許多人,快自牛角尖走出來,邁向光明大道。”